香山道人入宫


不去管王杣的胡言乱语,华怜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他听。

  “王杣,你将我以香山道人的身份引荐给我父王,就说我能够治愈人面疫,让我先见我母后一面。”

  王杣连连答应,觉得此计可行。

  毕竟庄王本身就是喜欢寻求长生的人,现在也在到处求仙问药,试图救回宝德娘娘。

  他父亲母亲去王宫还没回来,就是和庄王商谈这件事的。

  华怜告诉王杣他从古籍上总结的瘟疫特性。

  “古时瘟疫爆发,致死、传染、变异不可兼得,如今人面疫占据致死、传染两条,变异的可能便减少许多。”

  见王杣用“智慧”的眼神傻愣愣的盯着自己,华怜只能再往深了解释。

  “也就是说,留给我制作解药的时间变多了,不会刚刚制出解药,这恶疮就转变为另一种不可捉摸的顽疾。”

  “哦~”

  王杣假模假样地点点头:“公主,在我眼里你说啥都是对的!”

  “......”

  看着王杣越发睿智的眼神,华怜忍俊不禁地揉了揉眉心。

  他辞别王杣,告诉他明日清早,在约定好的时间碰面,将他引荐给妙庄王。

  旋即带着哪吒去民间走访,直面得了人面疫的百姓。

  哪吒拉着华怜的手,抬起小脑袋问他:“先生,你不怕感染吗?”

  这一路走来,患上人面疫有多痛苦,哪吒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样可怕的场面,足以让一个健硕的成年男子心生恐惧,只想躲在家里哪都不出来。

  华怜微微一笑,笑容有些无奈,却没有丝毫后悔。

  “先生也是凡人,自然是怕的。”

  “啊?”

  哪吒讷讷的,问华怜:“先生,既然你怕的话,为什么还要自己亲自去,派一些仆从去不就好了吗?”

  闻言,华怜爱怜地摸摸哪吒脑袋,“哪吒,有些事不是怕就可以逃避的。”

  “我怕死,但更怕心爱之人遭受折磨。”

  “派仆从走访固然可行,只是他们不懂医术,病人的症状经过他们的嘴再传到我耳朵里,远不如我亲自去看来的明了。”

  “若是你的亲人遭此大难,你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别人,只为自己安全考虑吗?”

  将殷夫人代入宝德娘娘的处境,哪吒头脑一下子就通达了。

  “先生,我明白了。”

  若此时忍受瘟疫折磨的是华怜或是殷夫人,哪吒就算没有医人的手段,也会想尽办法挽救他们。

  别说是亲自走访了,就是让他和感染瘟疫的先生、母亲同吃同住,他都不会嫌弃。

  当天下午,华怜香山道人的名声便在民间逐渐的弥散开来。

  他不仅不以那些感染瘟疫濒死之人为蛇蝎,反而主动救治他们。

  虽说不能百分百治好,但那些长在人面上、胳膊上、腿上的细小人脸,终于不再尖叫哀嚎了。

  服下华怜制作的丹药后,人面疮便陷入婴儿般的沉睡,患病之人也能从崩溃的精神中解脱出来,稍微休息休息。

  胆子大点的甚至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只当身上多了个摆件,只要不害他性命,一切都无所谓。

  随着被救治的病人增多,香山仙人的名号越传越远,越传越玄,终于惊动了士兵。

  士兵连忙将城内发生的奇事禀报妙庄王。

  妙庄王当即都等不了第二天,连夜便派人将香山道长请入宫中,为他妻子诊治。

  当天夜里。

  王杣架着马车来接王宰相他们的时候,看到妙庄王身边站着的华怜,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不是说好了明天引荐的吗?

  怎么才过去一个下午,公主殿下就自己跑到皇宫里去啦?

  华怜看到王杣,没装作不认识,而是行道士礼:“王公子,别来无恙。”

  “香山道长别来无恙。”

  王杣当然不会蠢到当着妙庄王的面戳穿华怜身份,立刻应声。

  看着妙庄王微带疑惑的目光,华怜朝他解释:“原本王公子要在明日将我引荐给大王,谁知我与大王有缘,今日便来了。”

  这话说得好听又体面,妙庄王暂且放下戒心,摆手让王杣赶紧滚。

  他亲切地拉着华怜的手,笑得像是焕发了第二春一样,只是眼中无意间露出的忧愁,泄露了他并不轻松的内心。

  “仙长啊,寡人爱妻的性命,可全靠你了。”

  “善。”华怜隔着绸带看向他父亲,轻轻点头。

  哪怕妙庄王不说,他也会拼尽全力抢救自己母亲。

  后宫金凤阁,宝德娘娘居住之地。

  还没进入阁内,便远远闻到一股带着奇怪臭味的异香。

  这种味道十分特殊,像是某种腐烂发酵的病变体上同时喷洒了香水香料以及熬了不知道多久的中药苦腻味。

  说不上难闻,却让人心生反感,有一种想吐的欲望。

  华怜对药草多有研究,闻到空气中这股浓烈到呛人的中药味,表情便逐渐冷淡下来。

  无他,如果这些中药是用在他母亲身上的话,那就都是错的。

  能发出如此苦腻味道的,一定不是什么温和的药材,而他母亲体弱,吃不吃得消这样下猛药,非常难说。

  大虚不受补,有些看起来十分珍贵的名贵药材,对某些人来说可能是催命的毒药。

  华怜在心中祈愿,抬手推开了金凤阁的房门。

  瞬间,数道尖叫惨嚎传入华怜耳中。

  有婴儿细弱如猫的啼哭。

  有男人粗犷沙哑的嘶吼。

  有女人尖锐刺耳的呻吟。

  亦有老人虚弱凄苦的哭泣。

  仿佛一大家子的人都在为某人吊丧般,哭声阵阵,除了这些哭声没有任何细微的声音。

  窗户被罩子厚厚地掩盖着,透不出一丝光线来,阁内的气氛阴森到了极致。

  华怜往金凤阁的床上一看,几乎崩溃。

  那是他的母亲!

  那些哭声,是从他母亲的身上发出来的!

  面上的婴儿、手臂上的男人女人以及腿上的老妪,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厉声嘶吼,似乎想从宝德娘娘骨瘦如柴的身躯破体而出。

  母亲。

  宝德娘娘的惨状深深刺痛了华怜眼睛。

  绸带被泪水濡湿,华怜三两步急切上前,握住了自己母亲的手。

  他看着这些人面恶疮,面色紧绷到了极致,将他母亲的手紧紧贴在自己额前,似乎在祷告些什么,又似乎在默默承受某种痛苦。

  这是他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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