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吐露(单调的宝儿*灵宠缘+4)
因而她也看明白了,肃方帝终此一生只怕已没有再回转的余地。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肃方帝眼下的情境,亦适用于此言。早些时候,当肃方帝还是端王爷,端王府中除却端王妃外,便只有一个侧妃并一两名通房而已。他在女色上从来不看重,也甚少在那几个通房那过夜歇息。等到庆隆帝驾崩,他登上皇位,后宫里的人数也始终只是寥寥。
事情大抵是从淑太妃那时起,便开始崩坏了。犹如积雪皑皑的高耸冰山,因为一场春风,冰雪消融,沿着山脊哗哗流下,汇聚成一股长流,连带着将原本不该摒弃的理智跟端肃,都一并夺去了。
如今宫里头,但凡有些姿色的宫女,不论是否该被宠幸,只要肃方帝瞧上了眼,谁也阻拦不得。一来二去,宫里头的这群女人,耐不住深宫寂寥,捱不过富贵权势高悬头顶散发出诱人滋味,只一二三前仆后继,开始拼命地想要往上攀爬。
人常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帝王的高座下,那层层台矶是由累累白骨铺就而成,可谁知,这深宫禁院里的位子,同样也是踩着同伴的尸首跟鲜血一步步走上去的。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能在这动荡时期闯出一片天地来。
皇贵妃年长她们许多,所见所闻皆不是这群初出茅庐的姑娘们可以比拟的。她们肖想着她手中的那两枚印鉴,却谁也无法成为另一个她。
人的运气,有时是上天注定了的。
年轻貌美的湘贵人,本以为自己能够在这深宫之中占据一席之地,却还没等张狂劲过去,便知在森严的等级之下,区区一个她,皇贵妃想要她的命,不过只如碾碎蝼蚁。
帝王的宠爱,不过是蜉蝣而已,朝生暮死,无法永久掌握在掌心里。
出身温家旁支的湘贵人,终究也只能是昙花一现。
皇贵妃离了大殿,回到寝殿之内,往美人榻上一歪,紧绷着的身子松懈下来。
她长出了一口气,闭目小憩了片刻,然后将身旁伺候着的人屏退下去,只留了个心腹在旁服侍。暮色渐至,她着人点了灯。
羊角宫灯便散发出温暖的光晕,在慢慢晦暗下来的屋子静静地点亮。
皇贵妃在灯下再次将那封信摊开来,一面看一面嘱人伺候笔墨,准备给宋氏回话。
她方才提笔写了一句话,外头便有人来报,说是公主殿下求见。皇贵妃握着笔微微一怔,让人去宣了纪桐樱进来。
门外的纪桐樱此刻则是满心惴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神色恍惚。
宫人连唤了她三声,她才怔怔地回过神来,微微一颔首,抬脚迈开步子朝里头走去。
皇贵妃暂时先收了手中的笔,问她道:“怎地这会过来,可是出了何事?”
眼见天色将晚,快到用膳的时辰,总不至于是特地跑来她这蹭饭的。皇贵妃四下一看,将屋子里剩下的几个人也都一口气打发了出去,纪桐樱身边随侍的几个宫女也都留在了外头。房内顿时便只剩下母女二人。
纪桐樱望着母亲笑,摇了摇头道:“并没什么事,只是想母妃了,便过来看看您。”
“当真?”皇贵妃打量着她面上神色。
纪桐樱点头:“当真。”
皇贵妃叹口气,道:“你撒谎的时候,眼角余光总忍不住往地上瞄,哪里瞒得住我。罢了,你不说母妃也不勉强你。”说着话,她复将架在笔架上的笔提了起来,低头写信。
“可是阿蛮那边来了信?”纪桐樱见状,不由发问。
普天之下,能叫皇贵妃亲笔回信的人,屈指可数,纪桐樱一猜即中。
皇贵妃就拣了那封信给她过目,轻笑着道:“是阿蛮的亲事,你宋姨母紧张得很,特地写了信来问我的意思。”
纪桐樱听得此话,不禁愣了一愣,旋即低头仔细看起信来。宋氏的忐忑不安自字里行间渐渐透了出来,纪桐樱细细端详着,发觉信中所言之人乃是成国公燕淮,不由吃了一惊,抬头看向皇贵妃,惊叹:“儿臣若是不曾记错,阿蛮过去曾经同燕家的二公子订过亲?”
那事已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但的确没错。
皇贵妃点了点头。
纪桐樱皱眉道:“阿蛮的意思呢?”
“八字还没一撇,怎会立即知会阿蛮。”皇贵妃笑看着她,将信收了回来,“早着呢,你也切莫同阿蛮透露。”
纪桐樱道:“阿蛮一直是个主意正的,若她不喜,即便是众人都觉得好,也是无用的。依儿臣看,还是得先问过她的意思。”
皇贵妃笔下动作不停,一面写着信一面同她道:“若当真不妥,便问也不必问了。”
纪桐樱站在她身侧,闻言忽然眼神一变。
过得片刻,她才笑着出声询问起皇贵妃:“那照您看,这门亲事如何?”
“世袭罔替的爵位,门第显赫,引人注目。”皇贵妃脱口说道,“历任成国公都颇得帝王青眼,多少年来,京都的世家勋贵风云起伏,唯燕、万、梁氏几家屹立不倒,可见一斑。西越以武开朝,即便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文官的地位到底不如武将。在国富民强的鼎盛时期,也依旧如此,这是极少见的。我方才所说的那几家,皆是武将出身。老祖宗将武作为西越的根基,因而谁都动摇不得。燕家只要不出大错,这份荣华,也只会经久不衰。”
“若是如此,阿蛮的身份比较起来,又是否低了些。”纪桐樱低声发问。
门当户对何其重要,虽说嫁女当高嫁,却也是因两家能够互利互助,方才考虑结合。如若只是区区一名农女,任其天仙容貌,却是想要与勋贵之家做妾也难如登天。
谢姝宁如今的身份门第,最合适的,应是寻常官宦人家。
但先有宋氏跟谢元茂和离之事在前,旁人可不会管这其中的纠纠缠缠,也不会拿和离当回事,他们只会将谢姝宁看做是出妇长女,名誉有损。
这也是宋氏所担心着的,想寻户明白事理的人家,已是极难。
皇贵妃知她所虑,又听女儿如是问道,便说:“恰恰正是因为如此,燕家的这门亲事又显得合适了。燕家如今由谁做主?成国公的亲事由谁做主?都是他自个儿!加上燕家人口简单,也只有几房远亲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婆媳姑嫂妯娌方面的问题,今后皆不必担心。”
以她看来,这桩亲事值得叫人挂怀的,也只有坊间会出现的那些闲言碎语罢了。
但日子是自己过的,流言蜚语是碎嘴的人说给自己听的,迟早说的疲了,也就无人理会了。
皇贵妃倒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燕淮的人品相貌身份,配谢姝宁绝不差。
甚至于,单从门第而言,可算得上是谢姝宁高攀了。
这一点,即便皇贵妃拿谢姝宁当女儿看,也不得不认。
她写完了信,停了笔,侧目看纪桐樱,道:“你同阿蛮亲如姊妹,应也知,她秉性聪慧,处事有方,若只嫁于寻常仕宦人家又或商户人家,实在是可惜。”
纪桐樱忙点头附和,她是不论如何也想不出谢姝宁有朝一日会嫁入商户人家的。
皇贵妃待得信上墨字稍干,便将信折了起来。
信入封后,她忽的定定看纪桐樱几眼,语气微涩地说:“你比阿蛮还年长两岁……”
纪桐樱如今,十七了。
皇贵妃凝眉,道:“去岁金秋的那位入了翰林院的榜眼,如何?”
“什么如何?”纪桐樱一愣。
皇贵妃嗔道:“自然是问你可曾中意。”
纪桐樱唬了一跳,连忙摇头。
皇贵妃从她的神色间看出了几丝不对,眉眼一沉,道:“你有何事瞒着我?”
“……母妃,”纪桐樱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咬了咬唇,轻声道,“儿臣心中已有了驸马人选。”
皇贵妃一愣,旋即眉眼舒展,高兴地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纪桐樱却迟疑着,久久不语。
皇贵妃面上的笑意渐渐僵住了,她说:“该不会……正是成国公?”暂且不论以燕淮的身份不该来尚主,便是他能,若真是他,未免尴尬。思忖间,她听到纪桐樱惊呼了声,“母妃!”
“您想到何处去了,怎会是他!”纪桐樱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少女清脆的嗓音划破了沉寂的暮色,将栖在檐下的两只不知名小鸟惊得振翅而逃。
皇贵妃则在灯光下轻吁了一口气,“究竟是谁?”
早春二月的天,晨起暮合之际,凉意上涌。
纪桐樱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边的一块镇纸,心神恍惚地答道:“是阿蛮的表兄。”
她在心中暗暗念着那个名字——“舒砚”。
她心知此事不妥,故而一阻再阻,不赞同他那番求娶之言。
父皇是断断不会答应的。
至于母妃……
皇贵妃惊讶地问道:“阿蛮只有一位舅舅,听闻远在关外,娶的是外邦女子,你说的这位表兄,便是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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