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晋不过是看不下去杨惠媛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而杨惠媛一直以来佩戴妥帖的虚伪面具就这样被裴晋毫无顾忌地揭穿。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向来温婉优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裴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高兴，我不过是担心他而已……”

  “是吗？”

  裴晋点燃了一支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烟雾时，掩藏在朦胧烟雾后面的眼神中讽刺意味更甚。

  “您未免也太入戏了，扮演贤妻良母扮演的太久，自己都当真了。”

  “你？！”

  杨惠媛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性子淡薄、心思冷漠，却不知道原来他心里是这样想她这个母亲的。

  杨惠媛的脸上瞬间掉下两行泪来，既然撕破了脸，这里又没有外人，她也不必再伪装了：“是，我就是演戏怎么了？我这样做都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吗？”

  裴晋弹了弹烟灰，看着杨惠媛脸上的泪水，他的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可从来没有叫杨惠媛为自己做什么。

  杨惠媛做这些，真正为了什么也不一定。

  杨惠媛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她的神态微微有些扭曲，一手拍在沙发扶手上，声音里带着哽咽：“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不为了你，我为了谁？！”

  裴晋并不想与杨惠媛做这些无意义的争辩，他倾身在烟灰缸里掐灭手上的烟，妥协道：“你不就是是想知道裴遇在做什么吗，何必去查，我替你打个电话问问吧。”

  裴遇具体在做什么，裴晋并不知道，但他知道裴遇肯定不像表面上那样不务正业，耽于享乐。

  既然裴晋都知道，那么把小儿子交给大儿子和妻子照看，自己只是偶尔过问一句的裴庚文，他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吗？

  也不一定。

  不得不说，杨惠媛对裴遇的怀疑和担忧是有道理的，但裴晋并不想告诉她这些，否则不知道她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如替她打个电话给裴遇，暂时把她应付过去。

  说完那句话，裴晋便拿出手机给裴遇打电话。

  杨惠媛的哭声一滞，她是想让裴晋暗地里查查裴遇，不是直接打电话过去问。

  打电话能问出什么真相来？

  但此时电话已经接通了，杨惠媛来不及说什么，只好停下了哭声，不敢再发出声音。

  裴晋按了免提，那边传来裴遇的声音：“哥？你找我？”

  “你人呢，最近在干什么？”裴晋开门见山地问道。

  此话一出，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过了一会儿裴遇才回答道：“最近……和我女朋友在一起。”

  听到这个答案，裴晋并不算很意外，毕竟上次在机场，裴遇就透露过关于这方面的讯息。

  反倒是杨惠媛听了微微一愣。

  “哥，有什么问题吗？”裴遇问道。

  “没什么。”裴晋淡淡地说，“爸妈担心你，让你早点回家。”

  “我知道。”裴遇满口应下，他又说，“哥，你那边怎么好像有点奇怪的声音啊？”

  是杨惠媛抑制不住的抽泣声。

  她忍着没哭出声音，可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

  裴晋看了杨惠媛一眼：“没什么，记得我说的话就行了。”

  “好。”裴遇果真不再多问。

  挂断电话之后，裴晋问杨惠媛：“现在您放心了吗？”

  杨惠媛的眼神变幻着。

  她打电话的时候，裴遇确实没提起过他谈恋爱的事情。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杨惠媛才恍然，裴遇到了这个年纪了，谈恋爱也正常。

  难怪他乐不思蜀，不愿意回来，这样就说得通了。

  至于裴遇的女朋友是谁，杨惠媛倒不是特别关心，他向来喜欢在那些三教九流扎堆的地方玩，想必对方也不可能是什么大家闺秀。

  见杨惠媛没有回答，裴晋又说：“既然您已经知道了，就不用再操心了，也不要再私底下让人去查，要是让爸知道了……”

  说到这，裴晋停了下来。

  尽管他没说完，杨惠媛隐隐约约猜到了他后半句想说什么。

  无非是说，要是让裴庚文知道了，那她这么多年辛苦伪装的形象就毁于一旦了。

  杨惠媛自然很清楚这一点，否则她就自己联系人去查了，又怎么会来找裴晋。

  此刻听裴晋这么一提醒，她顿时更加清醒了。

  裴庚文可不是什么傻子，不好糊弄。

  她好母亲的形象不能破碎，裴晋好哥哥的形象同样不能破碎。

  她不能去查裴遇，裴晋更不能去查裴遇。

  至少现在还不行。

  而且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也确实没那个必要，裴遇对公司的事情不上心，没有争权夺利的想法，不务正业，如今又谈起了恋爱，她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

  杨惠媛点了点头：“我明白。”

  裴晋看着她不停转动的眼珠，就能猜到杨惠媛心里大概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裴晋挺想提醒杨惠媛，人不能太贪心，否则很有可能会鸡飞蛋打，什么也得不到。

  但他知道，这些话杨惠媛是听不进去的。

  杨惠媛毕竟是他的母亲，裴晋还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他问道：“需要我送您回房休息吗？”

  杨惠媛回过神，她摇摇头：“不了，我自己回去，你也早点休息。”

  “好。”既然如此，裴晋也不再多说。

  这对母子似乎又恢复了平时相处的样子，关系不咸不淡，距离不远不近，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杨惠媛出了裴晋的房间，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却不能马上回房，不然会被裴庚文看出来。

  她转身朝楼下走去。

  裴晋看着她离开，人站在桌旁，手下意识地抚摸上了倪婳给他画的那幅画。

  ＊

  倪婳刚去回复了一封邮件，回到客厅的时候，她见裴遇拿着手机从耳边放下。

  方才她在书房也隐约听见了裴遇说话的声音，虽然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但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刚打完电话。

  “和谁打电话呢？”她随口问道。

  裴遇朝倪婳伸出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他不动声色地回答：“家里打来的。”

  “是家里人催你回家吗？”

  “差不多。”

  “那你怎么还不回去？”

  两人在一起之后，裴遇几乎日日都陪在倪婳身边。

  就算是两人还没在一起之前，裴遇也似乎很少回裴家。

  难道是因为怕他父亲？

  裴遇搂住倪婳，凑到她脸庞边：“我舍不得你啊。”

  “花言巧语！”倪婳嗔了他一眼。

  “说真的，”倪婳严肃起来，“家里人的话还是要听的，你不能因为我，一直不回家。”

  裴遇手指卷着倪婳的长发，慢慢把玩着，他回答道：“我明白，可你不是马上也要放假回C市了吗，过年期间我们见不到面，我想多陪你几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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