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4 直觉
看着街道两头缓缓逼近过来的汉子们,丁兆兰越发恼怒,他用力拍拍手:“姓戴的,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你家弟弟的死,关我们丁家什么事情。”
“怎么不关你们事情。”戴姓男子用手指着丁兆兰怒道:“有人亲眼见着是你家中子弟将他打伤,弃于路边,无人救治,被烈日曝晒脱水而亡,死得好惨。”
说着,这戴姓的男子抹起了眼泪,神情悲切,看着极是真实,即使是陆森和展昭,也无法看透,这男子的哭是真是假。
丁兆兰越发恼怒:“你说的有人看见,那人是谁?”
“怎么,你丁家想杀人灭口,然后死无对症?”
从门阶上走下来,丁兆兰所过之处,人群分开,他冷冷说道:“你们戴家连证人都不敢放出来,就指着我们丁家栽赃,天底下没有这道理。”
“这天下的道理就是律法。”戴姓的年轻人冲到丁兆兰面前一丈处,也是吼道:“我们有人证物证,三天后公堂上见。”
“既然要公堂见了,还堵我丁家门口做甚!”丁兆兰大吼道:“别以为你家大人是钤辖司,我们就怕你。这松江,还没有姓戴!”
这话就有些味道了,暗指戴家似乎有叛乱的意思。
这戴姓年轻人眼睛一瞪,气得更是发抖:“好好,你丁兆兰嘴舌功夫了得,我说不过你。三天后,咱们公堂上见,你丁家也做不到一手遮天,如果松江府尹不能给我们戴家一个公道,我们迟早开封府见!”
说罢,这戴姓男子转身而走,随后其它围堵着丁家门口的人,也骂骂咧咧,吐着唾沫走了。
等人走后,丁兆兰走向聘礼队伍,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展昭,抱拳行礼,有些羞愧,正要说话呢,然后视线一斜,就看到了陆森。
愣了半秒后,丁兆兰咽下口水,主动快步走上来,先向陆森抱拳行礼,说道:“在下见过陆真人,陆天章!”
陆森抱拳还礼:“好说。”
然后丁兆兰这才向展昭抱拳说道:“妹夫……展捕头,久等了,请随我进家中坐坐。陆真人也请!”
一行人随着丁兆兰进到丁府中。
丁家很大,也有挺多的仆人,这些仆人此时懒洋洋地在一旁坐着聊天,吃着小食。他们见到丁兆兰带着一队穿着红服的人马进来,个个都门起来抱拳打趣。
毕竟自家小娘子丁月华与汴京城的展捕头定下了终身,这事早已在丁家里传开,只是暂时还没有传到外面罢了。
看着这些没人正形的家仆,丁兆兰此时尴尬和郁闷的情绪充满全身。
家风不正啊!
要是只是被展昭看到,这也无妨,反正就快是一家人了,展昭多半不会说什么。
但陆真人可是也在的。
陆森无论是名望上的地位,还是实质的文官品阶,以及天章阁直学士的身份,都比展昭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被这样的人撞见家风不严,确实是件很难堪的事情。
丁兆兰在前边带着路,内心七上八下的,患得患失。
但其实陆森没有考虑那么多,他觉得这些仆人都敢和主人家开玩笑,想来丁家平时管理仆从,都是比较宽松的。
这种情况,陆森反而觉得这丁家做事应该比较仁善,加了印象分。
快进到内堂的时候,队伍里大多数的人,都被留在了原地,只有红娘和几个担担抬着大箱小包的聘礼进去。
可能是收到消息,丁家的长辈早就在内堂中等着了。
他们见到有人进来,本来还有说有笑的,立刻全装作严肃起来。
陆森看了下,三个老人,七个中年人,还有十几个妯娌。
“父亲,妹夫来了。”丁兆兰快步走上台阶,向着最中间的老人走去:“同行的还有……”
丁兆兰想早点把陆森的身份点出来,让自家父亲说话的时候客气点,别太为难展捕头,然后又惹得陆真人不高兴。
然后还没有等他说完话呢,丁父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神情严肃地说道:“不用你多嘴,我还没有死呢,这么大的事情,没有轮到你插嘴的时候。”
“但……”
“去一边坐下。”丁父再次和力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然后闭嘴看着就行了。”
丁兆兰只得走到旁边,坐了下来。
然后丁父的视线扫过陆森和展昭,眉头紧皱。
他知道女儿和外人私定终身的时候,是差点被气死的,但后来又听到与女儿私定终身的人是开封府展昭,这才没有那么生气,毕竟展昭的名声,即使是松江这边,也是如雷贯耳的。
然后他只说,展昭年轻,风度翩翩,俊朗不凡。
然后眼前有两个年轻人地,都是俊秀无比。
“你们两人,到底谁是展昭展雄飞?”
“我!”展昭走前一步,抱拳低头说道:“在下展昭,见过丁叔。”
虽然展昭为人正直,但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他低头叫人一声叔,也不算过份的。
丁父上下打量了一下展昭,颇是满意。这男子相貌俊秀,面相正气凛然,而且又有官身,确实是难得的良人,配自己女儿绰绰有余。
他满意了,便看看左右,然后眉头皱了起来:“雄飞,你这没有长辈跟来啊。难道你家中已无长辈在世?”
“家父家母,堂叔等长辈有十一人,身体安康。”展昭很认真地答道。
“哦,那为何他们不请一人过来,与老夫商量这等大事?”丁父的神情渐渐变得冰冷:“还是说,你展家看不起我丁家?连个老的都不肯跟着过来?”
这时候,红娘说话了:“丁家贵人,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家展爷家中离此时过远,不方便……”
“成亲本来就不是方便的事情。”丁父怒瞪着红娘:“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一介老鸨也敢在我丁家号号!”
这话很伤人……确实,绝大多数的红娘路数都不太干净,但这位红娘还是很自爱的,否则展昭也不会请她们过来帮忙。
红娘尴尬地笑了下,退了两步。
她很懂看气氛,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多嘴说话的时候,最好连抗辩都不要有,否则只会火不浇油,让展爷的婚事徒生波折。
然后丁父的视线看向展昭:“江湖传闻展捕头做事沉稳大气,又是包龙图心腹,还是谦谦君子。只是现在一看,江湖传闻果然信不得,你要娶我家女儿,居然只请了红娘过来,连作证的长辈都没有,你这是小瞧我们丁家吗?”
说话到后边,已经有森然的怒气了。
丁父也算是武艺高手,否则培养不出松江丁氏双侠。
展昭被骂得有点羞愧,抱拳不说话,他打算等丁父气消了再说。
而丁兆兰在一旁,已经快急坏了,他站起来,正要说话,但耳聪目灵的丁父猛地扭头:“给我坐下,现在丁家还没有到你做主的时候。”
要是往常,被父亲这么一骂,丁兆兰自然是乖乖听话的,但现在形势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站起来,强自说道:“父亲,妹夫他没有这意思。”
“妹夫,什么妹夫!”丁父怒吼道:“我还没有同意。”
丁兆兰此时急了,说道:“妹夫请了个德高望重之人过来帮忙见证。”
“什么大人物?哪里来的德高望重?”丁父哼了声,自是不信,他的视线扫过展昭等人:“一个长胡子的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如此大贤!”
旁边有丁家人发出笑声。
“妹夫旁边站的那位,是陆真人,陆天章!”丁兆兰忍不住叫了起来。
“我管他什么陆天……”丁父下意识嘟哝了句,但随后反应极快地说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陆天章,陆真人!”
这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陆森身上了。
因为几人中,除了展昭,就属陆森气质最好,还有股出尘的味道。
此时陆森的名望,已经传得很广了,整个大宋,没有听过陆森大名的人,除了幼儿,就是死人!
丁家所有人都下意识站了起来。
丁父扭头看着自己长子,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一年多前到京城,与陆真人打个照面。这事父亲你又不是不知道!”
丁父下意识嘶了声,然后扭头看着陆森,他当下抱拳弯腰行官礼:“下官松江路分都监,松江水军副都统丁阳,见过陆天章,陆郎中。”
陆森可是文职官身,而丁父只是地方的武官,两人的差距可以说极大。
然后丁家所有人都下拜,包括丁兆兰,都喊了声:见过陆天章,陆郎中。
“请起,不必客气,今是我是以展捕头友人的身份过来的,不是官职。”陆森轻轻抬手:“此次随同上门,只是想见证雄飞下聘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丁阳站了起来,然后笑看道:“陆天章请坐。还有贤婿也坐下,快,别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
丁阳一下子就热情了起来。
陆森依然坐下,说道:“因为雄飞家中离此地太远,长辈不方便过来,便托了我过来帮忙和丁监督说声,请莫要怪他。”
“好说好说,哎呀,早说嘛,那边的红娘,也请过来坐下。”丁阳笑得很开心。
红娘自然说不敢,但她还是走了过来,站着说道:“丁都监,我们可以淡淡聘礼,还有娶迎的事情了吗?”
丁阳看了眼陆森,见后者没有生气,当下松了口气,笑道:“自然可以,自然可以。”
之后的时间,就是红娘在与丁家的长辈们交流,确认双方愿意,问双方生辰八字,算日子等等。
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所有的事情定了下来。红娘做过那么多人的亲事,就这一次新人地位是最高的,也是最顺畅的。
这次提什么,对方就答应什么。
甚至还大把大把地多塞嫁妆。
而等到下聘的事情结束,陆森和展昭则就暂时在丁家住了下来。
展昭坐在陆森的对面,抱拳说道:“多谢陆小郎了,把你请过来果然是件正确的事情,否则绝对会好事多磨。”
“我倒觉得不会,丁家顶多为难测试你一下罢了。”陆森调笑道:“我可是听说了,丁家都已经把了一批嫁妆给你了。这明显是急嫁的表现。”
“嫁妆给过来,可不代表着人也会跟着过来。”展昭是捕头,自然熟读律法:“万一途中生变,她人不想嫁了,嫁妆也是得退回去的。”
陆森轻笑了起来:“我可不这么认为,这天底下不愿意嫁你的女子,可是相当少的。”
展昭听到这话,也轻笑了下。
他对自己有信心,无论相貌,气质,还有身份,他都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陆森站起来,推开窗子,说道:“对了,今日午时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陆小郎说的是丁家和戴家的纠纷?”
陆森点头:“这戴家似乎也是军卒世家,什么来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戴家应该是松江路钤辖司,兼地方厢军统领一职。”
陆森哦了声:“也就是说,一个水军,一个陆军。现在居然闹起来了,总感觉有股阴谋的味道在内。”
“哦,为什么陆小郎会有这种想法?”
陆森解释道:“雄飞可还记得我辞了监军一职,返回汴京时,在城外被人伏击的时候吗?虽然主使者看起来是东海蓬莱,但他们带着弓卒这事可不是假的。”
“那他们和松江这边有什么关系?”
陆森想了想,说道:“看起来没有关系,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情与事情间可能有联系。”
展昭脸色一沉,思考了会,说道:“那三天后丁戴两家的官司,我们得看看了。”
“不但如此,雄飞你最好乔装打扮一下,在松江府此处,打探打探消息。”陆森双手负在背后,透过窗口看着天际:“如果两方都没有错,那么就明显是有人在暗中搞鬼了。”
展昭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陆森是文官,还是天章阁直学士,确实有指挥展昭的权力。
况且两人关系极好,与其说是指挥,倒不如说是互相帮忙。
而且陆森还有句话没有说:有人在挑拨地方军卒的关系,同时也在挑拨他和朝堂的关系,甚至想把他暗中绑走!这些事情,似乎是同时进行的。
暗中做这事的人,甚至还把他当成的猎物。
这就很不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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