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来得突然，走的时候也是神秘莫测，只是一眨眼，洛木便觉得自己臂弯处一空，原本站在那里的金发少年已然消失无形。

  与他一起离去的还有那怪异的僵硬与停滞，四周的景物这次是真的恢复了活力，整条街道再次充满了喧嚣与腾腾热气，跌倒的孩童继续跌倒，飞溅的茶汤继续飞溅，飞扬的裙摆继续……这个不能再飞扬了，洛木也回到了街道的中间，回到了他遇到空之前那一瞬间的状态，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亦真亦幻的梦境。

  但不论是后知后觉  爆发强大气场的羽渡尘，还是他掌中残留的那一丝属于人体的温度都清晰地告诉洛木：这一切都不是梦境，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股力量……恐怕已经远远超出所谓的七神层次了吧。洛木微微摩挲着指间，有些惘然地想着。

  自己和自己的盟友在一点点变强，可未来却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对于空刺王杀驾，篡权夺位的计划，洛木暂时不想过多思量，一来听空的意思，暂时自己的行动并不会对他们的计划造成影响，二来……洛木并不想被人当枪使，他相信空，也希望自己和空能保持现在的友好关系，但这并不足以说服他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灾难，全副精力投入到一场前途未卜的浪潮之中。

  但空的这次坦诚相见，的确为洛木梳理清楚了很多问题，让他之后的行动有所参考和依凭，对于七国的局势和那个更高层次的棋局也有了几分了然。

  这次出门收获倒也还算不错，知道了至冬的人事调整，和枫原万叶打了个照面，还和深渊之神谈了些很深奥的有的没的……只是这位申鹤姐姐，在旅行者来到之前该怎么处理，真是……

  洛木一边沉思，一边缓缓转身往回，面对申鹤，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戒备，就像见到了自己的天敌一般，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某次，作为君白的他偷偷去看望行秋，与一个白衣少年巧遇，擦肩而过的时候，那时他几乎是应激地瑟缩了一下，全身怨力躁动不休，洛木废了好大的力气才镇压住。

  所以他其实不太愿意和申鹤独处，那种感觉，不仅压抑，而且似乎还有一些危险……

  转过街角，走回那条人烟相对稀少的街道，洛木停在到旅舍门口，他向新月轩的方向望去，只见被他和公子两人拆了四分之一的豪华餐厅已然修缮一新，这雷厉风行的速度不禁让洛木感叹璃月的基础工程建设能力，不过，现在的新月轩，除了工人，餐厅的工作人员之外，还有三四个身穿长袍的身影，他们在新月轩门口转来转去，不时低声耳语几句，然后步调一致地举起手，在空中点点划划。

  在灾难性的一夜之后，新月轩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弭“怨鬼栖身”这样恶劣的影响，自然不能开门营业，所以那些长袍身影并不是顾客，那就一定是——

  不是吧？这么大家餐厅，就没有人看得出来这些驱鬼的道士就没有一个是真的吗？比那个那个……掇星攫辰星君还不如啊！看着哥街忙忙叨叨，却没有一丝仙力流转溢散的“道士真人”们，洛木目瞪口呆。

  “听说，新月轩给了他们一天二十万摩拉呢！”看到洛木站在门口，对这个蒙德学者和他绝美女伴印象深刻的掌柜的也凑了过来，不无羡慕地搭话：“唉，人家有仙缘，学了一手仙术，不像你我，只有挣个辛苦钱。我这店，以前也有过闹鬼的时候，人家来，贴了张黄符，第二天就好了！”

  “敢问掌柜的，您这之前的闹鬼，是怎么个说法？”

  “就是店里老有一股子发霉的味道，而且半夜起来，总觉着有人看着你。”说到这，掌柜的还不寒而栗地打了个寒颤：“要不是那位高人，估计就要出事了！”

  “……是啊。确实如此。”洛木表情怪异地搭腔，心里大致也明白为什么这类假道士在璃月为什么能长盛不衰了。

  一个真的有仙家，真的有鬼物，但人民偏偏并不了解两者，那就很容易杯弓蛇影，遇到一些看起来诡莫测的事情就当作鬼魂作祟。到时候那些假道士上嘴唇碰下嘴唇，不就说什么是什么了吗？

  “哎？客官。”说着说着，店老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突然用手肘点了点洛木的肩膀：“我看您的女伴身上，好像也有那些神神秘秘的画符啊红绳什么的，莫非她也略通道法？”

  略通？

  听到店老板的问题，洛木哑然失笑，他笑着岔开话题问道：“掌柜的今天这么清闲，看来今天生意不大好啊。”

  说到生意，掌柜的整张求知欲爆棚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有些气恼：“您快别说了，新月轩出了那档子事，谁还敢来住它隔街的旅店啊，真是城门失火。”

  说着，年过半百的老店家摇着头唉声叹气地走回了柜台后，不再和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年轻人闲聊，只留洛木独自倚着门，打量着那群到处贴鬼画符的骗子。

  “殃及池鱼喽……”他下意识地接上了店老板的感叹，唏嘘地叹了一句。

  而下一秒，叹息声还未消散，洛木原本放松的身体就一下僵硬如枯木，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就像从门槛上长出的一截枝条，斜愣愣地栽在门槛上，仅靠着强大的平衡能力和身体素质保持自己稳定在半掌宽的门槛上。

  白发的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背后，就像一座精致的冰雕，绝美但寒气四溢。

  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洛木的后脑，眼瞳里闪烁着怀疑和一分酷烈的杀机。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难得地开口说话，但语气冰冷得有如绝壁千丈之上的寒风：“这是璃月俗语，一个来璃月考察的学者，怎么知道的？”

  “呃……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和璃月当地人学的？”洛木一边保持着自己怪异的姿态，一边有些哭笑不得地回答道。

  这个丫头果然一早就对我有所怀疑吗……洛木心念一动。

  这个问题虽然有些幼稚，但却说明申鹤的确在审视洛木身上一切不合理的地方，这种态度，如果不是常年积累下来的，对人类这种生物的不信任，那就是洛木从一开始就露了什么破绽，让这位涉世未深的女子心生戒备与杀意，甚至决定亲自监视。

  或许申鹤是两者皆有吧……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到底是怎么让申鹤感到不对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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