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老将军坐好，目光便放在了夙心身上，然而一看，这心里就哆嗦了一下子。

“你是夏侯家的姑娘？淮信的亲妹妹？”屠老将军直接问道。

之前那些怀疑，直接没了。

就这模样，坐着不动的时候，那角度一看就是夏侯家的种，比如当年的先皇后，乍一看，更是有三五分像，想当年，他还受过先皇后的恩。

他祖上被流放，便是他再如何努力，陛下也不能完全信他，倒是先皇后在陛下跟前说过不少好话，让陛下对他防得没那么严。

“屠老将军好眼力啊，这是我妹妹！”夏侯淮信很是高兴，“你新认的这个义子真不是东西，几年前欺负过我妹妹，我是做兄长的，揍他几下出出气，也是应该的吧？本国公也是看在老将军你的面子上没下狠手，要不然打掉的就是他的门牙，还要挖了他眼珠子！岂能让他好好的站在这儿！”

屠老将军这一刻，突然是没什么话说了。

这……真算是轻的。

想当年他有三个儿子同时战死，尸体拉回来，亲家们那眼神都像是要将他活吃了，觉得是他屠家害得他们家的闺女守寡，自那以后，见着他都像是看到仇人一样……

他也不怨，毕竟……确实是他做的不地道。

婚姻大事上，女子总要比男子吃亏些，便是和离再嫁，也少有能嫁得更好的，娘家人心里不满是应该的。

顾晋庭瞳孔一缩，颜轻轻摇摇欲坠。

真的是？竟然真的……

颜轻轻看着顾晋庭那样子，便知道这一次只怕是不服软不行了，当即，直接走过去，冲着夙心便跪了下来：“夙心姐姐，从前都是我不对……你要打要骂都行，只是夫君是无辜的，求你不要针对他……”

“你如此求我，是想保自己，还是想保他？”夙心笑着，“几句软话，几滴眼泪，便要衙门的人无功而返？只怕不成。”

“那你想怎么样？我、我真的是无辜的，我没有故意害他们，大夫也不是神仙，不可能将所有人救活的呀？”颜轻轻立即道。

夙心听着这样的话，很是厌恶：“大夫的确不是神仙，治病救人便是有回天乏术的情况，也情有可原，然而……颜轻轻，你算吗？”

“你祖父说过，颜家的方子，不到医术炉火纯青之时，不可动用，可对？你窃取你祖父的医书，明知方子有危险的情况下，治死了多少人？”夙心冷漠无情，“你这些年的名声，真的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赚来的吗？我怎么听闻，自打你认识了南原侯世子，这位世子为了讨你欢心，强夺了不少大夫的医书传承塞到了你手里？”

她与颜轻轻的父母，后来也是偶有来往的，对这些事儿一清二楚。

“没……没有……”颜轻轻连忙摇头。

那些、那些医书不是她主动要的，牧世子说，那些是他家里的收藏，没人用，便送她了。

“屠老将军，你屠家如今名声可是用你屠家儿郎性命战来的，你也不希望因为一个半路认来的义子，毁了所有吧？”夙心看着老将军。

这老头，毛病很多。

就如外人说得那样，他无情至极，不是个好父亲、好祖父。

然而对国而言，他半点未藏私，拼尽全力。

屠老将军皱了皱眉头，也有些无奈，而此时，屠怀玉看着屠老将军，开了口：“祖父非要认义子不可？”

“……”屠老将军瞪了他一眼，“你也想管？”

“祖父是一家之主，你若认义子我的确管不着，只是这家太吵，我有意出家。”屠怀玉无比平静。

“你敢威胁我？！”屠老将军直接站起来了，指着屠怀玉就骂：“你、你不想学武，老夫应了，你不想去边关，老夫也没阻拦，你要在院里养花种草，老夫还让人给你送边关名种过来，你……你这个混账！别以为老夫舍不得打你！”

“祖父尽快骂，骂完了便做决定吧，我出家，还是认义子。”屠怀玉面色不改，简直就是个平静的犟种。

顾晋庭紧紧攥着拳，这一刻，面子里子都没了。

“义父，若是侄儿觉得吵，孩儿便带着明依几个去外头住吧。”顾晋庭立即道。

然而，这一刻他没办法和屠怀玉正面冲突。

当初到了军营，他才知道那里的日子有多难，他有武功，的确是多了几分活下去的本事，然而边关多猛将，他努力的往上爬，最终也只能做个百夫长，屠老将军身边跟着的都是多年亲信，他们也是从万军之中一步步被提拔上去的，他一个新人，想要一跃将他们踩在脚下，怎么可能？

故而他只能剑走偏锋，想尽一切办法惹得老将军注意。

他听闻老将军有几个死去的儿子，其中一个最得他心，便想方设法的打听，让老将军从他身上看到了几分熟悉的身影。

被注意到之后，他才能展现自己的能力……

好在后来一切顺利，却没想到反倒是回京之后，倍受阻挠！

屠老将军看向孙子：“你看，小顾多懂事？他们住外头，总烦不到你了吧？”

“我懂了，我去出家。”屠怀玉起身，“郊外皇城寺里头，好几位大师都说过孙儿有慧根，如今一去，施主保重。”

施主？！

屠老将军直接差点气过去。

夏侯淮信却乐了，也不掩饰的笑：“改日，改日我去找怀玉和尚捐香油钱！”

“你闭嘴！”屠老将军气得厉害。

他能真的不在乎后嗣吗？从前那是儿子多，也没想着他们全都死了，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他要是去出家了，他打下的名声，谁来继承！？

“你站住！”屠老将军咬牙切齿，“怀玉，不是祖父不疼你，只是祖父是一军之将，你让祖父我不守信吗？”

“如何解决是祖父的事，便如当年，父亲、叔叔们，只需听您的上战场，能否活下来，看天意。”屠怀玉无比清静，“我爹随您，去战场是他心甘情愿，为国战死死得其所，然三叔、五叔，他们志不在此，孝字当头，他们是为您丧的命，他们，身不由己。”

如今，老爷子为难，那也得决定，一样的。

这一番话，屠老将军只觉得心里扎得慌。

他也不是没后悔过，只是悔之已晚，不想回顾从前。

“屠老将军，您收义子只看缘分不看品性吗？”此时，夙心看着顾晋庭，又扎了一刀：“当年顾晋庭犯罪案宗如今恐怕是不好找，但当年他逃离之时，试图于我家门外放火，被贺、孟两家儿郎射中了腿，如今他身上，应该还留着证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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