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瑞帝声音和气得很，像是在对着个五六岁的孩子说话一般，虽然眼前站着的是他最大的女儿，可这语气总是冷硬不起来。

“父皇，你也太为难大皇姐了，皇姐从前又没摸过弓，一上来便立马射箭一定会害怕的，我看不如让大皇姐先看我们射箭，熟悉了再动手，这样才能更快适应啊？”三公主连忙说道。

“是啊父皇，我们刚开始也都是先看皇兄们弯弓，才慢慢学会的。”四公主也道。

永瑞帝宽和的看着这两个女儿，笑了笑：“善瑶、善清，心儿可与你们那时候不同，你们刚学的时候太小，自然是有些害怕，心儿如今也大了，力气应当也足，尽管试试，不要紧。”

小孩子学射箭当然要小心谨慎些。

两位公主闻言，眼中闪过几分失落，三公主更是微微噘了噘嘴。

夙心也有些无奈，都能感受到父皇那期待的目光。

她抬起左臂，目光看着不远处的靶子，然后弯弓——

弓力如此之轻，几乎都听不见破风而出的声响，她觉得那箭轻飘飘的飞了出去，一点力量都没有，下一刻，正中靶心。

两位公主瞳孔一紧。

“大皇姐不是没学过么……”三公主咬了咬唇，有些不高兴了，“父皇，皇姐这么厉害，肯定是你偷偷教了，你偏心！”

她当然知道肯定不是父皇教的，父皇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啊，但她也懂得说出什么样的话才能自然掩盖她此时的心情。

永瑞帝也一脸诧异：“你学过？”

“嗯，从前在榆阳的时候，书院中的夫子也会教导六艺，儿臣也跟着学了些，父皇，这弓着实有些轻了，儿臣用得不甚习惯，但刚刚听曹总管说，这是父皇亲自选的，儿臣觉得此物颇有意义，故而厚着脸皮收了。”夙心一字一句，不徐不慢的说道。

永瑞帝从前觉得三女儿咋咋呼呼的声音挺好，听着热闹，可这会儿再听夙心说话，便觉得更是悦耳些，不急不躁，听着不费劲儿。

“好！你虽在民间，却不曾荒废这些，朕心甚慰！”永瑞帝很高兴的说道，“来人，将朕的那些弓拿来，让大公主挑选！”

永瑞帝说完，很快东西便都呈了上来。

这些都是皇帝御用，品质极佳，不过其中有几把弓又大又重，算是皇帝的藏品，偶尔摸一摸，很少上手尝试。

夙心还没用过这种重弓，还挺试试的，不过这种东西多用于战场，杀伤力比较大，往后弄一把回府再试也行。

夙心挑了一中规中矩的，但这拉力，清瘦些的成年男子只怕都拉不动，一般也都是常年习武强身之人才能用的。

“这把？这把弓叫飞仙，弓身用的是紫檀，轻盈好握，但需要的力道却极大，反而不容易瞄准。”永瑞帝看了一下之后，“既你想用，便试试吧，与朕比试比试。”

“好。”夙心也没拒绝。

永瑞帝见她十分大气的应了，心里是又惊又喜，自己这些个儿女，要么都只想着如何讨好他、要么便敬他畏他，他提出的要求，这些孩子们即便心里想应，嘴里多也要先说些话捧一捧、拒一拒，瞧着也累。

倒是他的大公主，瞧着坦坦荡荡很是大气，一点扭捏小儿姿态都无，讨人喜欢。

永瑞帝本就对她抱着疼爱之心，自是怎么看都觉得顺眼。

宫人们都去准备，没一会儿，那靶子就被放得远远的，约摸在三十多丈之外。

三公主和四公主也只能在旁边看热闹，这么远的地儿，她们就算能射出去也肯定会脱靶，会在父皇面前丢人的，但今日好不容易能和父皇一聚，风头却全都被大皇姐抢了，心里头难受得紧。

“三皇姐这次是遇到劲敌了呢，大皇姐一出现，父皇的目光都不放在我们身上了。”四公主说的话都带着酸气。

她们这些个公主，都是以封地为号，唯独大皇姐不同，父皇虽也挑了个富庶之地给大皇姐，却令赐“肃德”二字，还没瞧见人的时候，便夸她德行好，如今不过是会拉弓射箭而已，又比不得其他皇兄皇弟们，可父皇却如此欣喜……

三公主心里的确难受，但也只能咬牙受着。

她和母妃、兄长，全凭着父皇宠爱才能在宫中立足，如今，确实也不愿旁人占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可现在，又不能过去凑热闹……

永瑞帝难得有这般好心情，当即便先射了一箭，那箭枝瞬间飞了出去。

那靶子也不大，根本不可能看见靶心，夙心步子一垮，紧跟着父皇后头，也射出了一箭，“嗖”的一声，箭若破竹而去。

永瑞帝很是讶然，等会儿靶子抬过来，便知道中不中了，但在此之前，他却能从她这大女儿身上看到一股特别的气势，这举手抬足大气稳重，如此大拉力的弓在她手中竟不见半点吃力，甚至还能再拉出第二次来。

他对这个女儿，要求并不高。

长在民间，眼界、心性各方面都差一些那是正常的，只要他这个父亲还活着，便能保女儿无忧。

他甚至都想过，待他驾崩之前，留一圣旨给她保命，免得将来她与他的其他孩子们格格不入没个好下场。

可现在这一看，真就难怪能去给夏侯淮信做夫子了！

倒也不是夸嘘之言呐！

二人接连射了十箭，很快，接连替换过的靶子也被抬了过来。

永瑞帝正中红心三次，剩下的都偏离一些，还脱靶两次，但夙心的箭……

全中红心！

永瑞帝无比震惊：“我儿箭术不逊英郎啊！”

前朝时期据说有一神箭手，据说他便是闭上眼睛都能射中几十丈外的靶心，无比出名，人称“英郎”。

“父皇过奖了。”夙心勾唇一笑，“儿臣这性子不是个服输的，又向来觉得技多不压身，故而但凡喜欢的东西，都会仔细练一练。”

尤其是之前在榆阳城的时候，那三年每日每夜，她都在忙，从没有荒废过一刻光阴，毕竟寿命有限，万一不能解开封印，便要让自己剩下的这些个年头，不白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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