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秘境之门开在萝州城郊以南,两人出来时天[se]将晚不晚,天尽头的余霞尚卷成窄窄一线,薄烟似的布散开。

  凌枝心情不错,她在传承中得了不少珍稀的宝物,正合她心意,此时指尖上缠绕着一面指头宽的缎彩,丝滑透亮,如藤蔓般缠绕匍匐,游动时怀有异香,她跟温禾安说起李逾:“他前段时间破天荒联系我,要预定几十位[yin]官,我还以为他是终于有闲心要搭理九洞十窟了。”

  “方才聊了两句,好像不是。”

  温禾安就这她递过来的手,摸了摸那截缎彩,说:“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除了禁术,她和李逾在别的事上几乎没有[jiao]流。

  凌枝一直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怎样的人带大了这对[xing]格迥异,但都叫人捉摸不透的兄妹。温禾安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是自身聪明,然而李逾可谓是……八方追杀,家家榜上有名,他放着自家的烂摊子不收拾,还到处搅风搅雨,要么是一意找死,要么是已经有了高于常人的觉悟,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不喜欢跟疯子打[jiao]道,因为往往会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损失。

  温禾安将她鲜明活跃的神情扫于眼底,不由翘了翘唇角,低声分析:“他向来独来独往,独身犯险,若不是想收复九洞十窟,便是有意在溺海上设计伏杀强敌,你先别答应他,也别拒绝。晾着就行。”

  她大概知道李逾在想什么。那[ri]瞿家给出消息,三家都曾参与琅州施粥之事,若是最终穆勒那边审出了真正的主使,王庭江云升……也是个难缠的东西。

  凌枝揉了揉鼻子:“成。我就知道没好事。”

  说罢,她眼睛转了转,看了看温禾安,低声道:“你这次出来和从前不太一样,修为是不是又增了?我看你现在隐约能压制住温流光和江无双了。”

  “刚刚试了试。”温禾安回望着她,弯弯眼睛,轻声回:“好像是比他们要强一点了。”

  同样是九境巅峰,这几人间终是在明面上拉开了一线距离。

  虽然察觉不大。

  凌枝松了一[kou]气,眼梢往上提:“那我总算是不用担心你的生命安危了……”

  话没说完呢,她倏的停下脚步,朝着前头一座矮山山脚桃树下望去,温禾安也透过昏沉暮[se]见到了那道身影,凌枝忍不住撇撇嘴,朝慢条斯理走过来的陆屿然不客气地道:“你怎么那么闲?巫山没事给你处理了?”

  她跺脚:“你好烦啊。你现在好粘人啊,陆屿然。”

  陆屿然随她怎么说,一概置之不理,只在听到“粘人”二字时无声掀了掀眼:“商淮在给你弄点心,你若是现在回去,还赶得及让他再添一道喜欢的。”

  凌枝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跺了下脚,面无表情地扯开了空间裂隙,丢下一句愤愤的话:“我真是受不了了。”

  温禾安一直含着笑,看凌枝,也看他,陆屿然跟着排开一道空间裂隙,上前牵她手的时候仔细凝了凝她眉眼,问:“一切

  都还顺利?”

  “顺利。”

  陆屿然又问:“没受伤?”

  她摇摇头:“没有。”

  陆屿然这才放心,暂时没再问什么。

  两人踏进裂隙中,他解释了声:“先去巫山酒楼,拿样东西。”

  在传承中耗费的时间短到超乎温禾安的想象,但这一趟确实值得,算是满载而归。这边石头落地,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异域,王族,妖化涌上心头,然而这种事,光靠猜,再聪明也猜不出头绪。

  她压了压这种心思,视线落在两人[jiao]叠的指骨上。

  他握得紧,到了巫山酒楼也没见松开的意思。

  除此之外,气质清漠,不近人情,和“粘人”二字,仍有着十分的差距。

  空间裂隙张狂地越过了酒楼,径直停在三楼,他房门之外。

  陆屿然袖摆一动,红漆木门敞开,他拉着温禾安进门,要找的是件孔雀金裘衣,被小心叠放起来收在金灿灿的宝盒中,以珍珠的洁白莹润压着,此刻被他从金玉堆中拿出来,裘衣轻薄似纱,从他掌中如流水般淌下来。从某个角度看,好似[ri]光洒在浮动的水面,[bo]光粼粼。

  孔雀裘能遮蔽阻隔王族与王族之间的牵引。

  父女相见,不知是好是坏,但陆屿然对异域同族之间莫名的力量心生忌惮,担心骤然相见,温禾安体内的妖血会受到刺激。

  他将裘衣递给温禾安,但见她眼含讶异地走近,近至跟前,又改了主意。

  伸手将衣裳一展,细致地拨弄开她的发丝,他指尖温度比常人低,不经然碰到她锁骨时,像盛夏在冰水中镇过一阵的盏边,温禾安眼睫细颤,见他已系好两边系带,乌黑的圆眼中滑过疑问,想问这是什么。

  她能猜到,出传承之后,陆屿然会和她继续那夜的话题,揭开真相,这件衣裳大概就和此事相关。

  然而下意识先抓住了他的手。

  她掌心温度高,火燎一样,没过一会,相叠的肌肤便被她捂得有了温度。

  她敏锐的感知到什么,轻声问:“怎么了。你手好凉。”

  “修习雪眼的后遗症。”陆屿然克制地压了压眉,声音略低:“以前就这样。”

  温禾安有一会没说话,屋内天光黯淡,她素手微扬,风擦出烛台上的火花,又朝前走了两步,借着这点光,仰头抬睫细看他的神情。

  他们分别大半月,但对修士而言,这点时[ri]只是弹指一刹,他没变化,眼皮薄透低垂,侧颊凝如素雪,若要真说什么不太对的,便是在他瞳[se]中压得极深几线恹[se],看着提不太起什么[jing]神,有些倦怠。

  看着亮起的灯火,他侧首微避了下,不太习惯。

  “以前不这样。”温禾安温声反驳他:“手没有这么凉,进屋会先点灯,而且你神识沉寂了很多。”

  身上雪的气息寒得不行。

  他素[ri]习惯与细节,她看得仔细,记得深刻,才会反应得如此之快,陆屿然知道或许就在今夜,奚荼那边

  还有一场硬仗需要她亲自去打,他注定帮不上什么忙,也没打算让她临时分心。

  只是没想到会被她看出来。

  但她能看出来……即便现在确实提不起什么情绪,陆屿然仍感受到了微妙而不合时宜的愉悦,压了压眼梢:“禁闭自省了几天,才出来。”

  温禾安微怔,旋即想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禁闭”这个字眼了。商淮给她介绍过,巫山禁闭自成空间,有点泯灭情[yu]的意思,每次陆屿然出来,身上反正是没什么人气。

  她皱眉,张张唇:“是因为……”

  知道了他们两的事情吗。

  陆屿然回答她:“族中觉得我如今行事急躁,不如从前稳重。”

  那么大的决定,说下就下,没有经过巫山内部一轮接一轮的议论核查。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确实没法循序渐进,徐徐图之。巫山禁闭他进的次数不算少,无灾无痛,神识上的巨大空寂荒芜,出来缓几天就好了。

  温禾安问他:“关禁闭会怎样?”

  “心情不好,没[jing]神。”陆屿然说话比平时慢,声调也轻,徘徊在灯影中:“不太想说话。”

  在她面前,其实都表现得不明显。

  “走吧。”

  陆屿然亦在看她,或者说在看她肩上的雀衣,她为了在秘境传承中方便,没穿繁复的衣裙,脸上没有脂粉,腰间没有环佩,长衣长裤,夜行侠的装扮,雀衣披上去后变作透明[se],薄若蝉翼,并不突兀。

  “先去商淮那。”他顿了下,接着说:“吃完饭和你说上次的事。”

  温禾安点了下头,说好,但是半晌没动。

  陆屿然肤[se]冷白,平时还好,一旦身体出现状况,眼窝便尤为深邃,瞳仁沉黑,唇上一点血[se]也没有,她看着看着,贴近了些,这次规规矩矩,气息控得严实,一丝也没放出来。

  她动作极慢,极轻,长颈扬起,唇瓣吮上去,柔软得像云彩,温吞又有条理,一点一点看着他破开冰层的裂隙,慢慢开始情动地回应,再看着他唇上浮出水润正常的[se]泽,这才轻声吐息,问:“这样,会好一点吗?”

  陆屿然当然能感觉到。

  这亲吻没有半分情[yu]气息。

  不是引诱。

  是想将他从某种糟糕的境况中稍微拉出来一些,像要重塑一个摔出纹裂的珍贵瓷盏。

  巫山帝嗣极为强大,从出生起就不曾让族人失望过,人生经历[bo]澜壮阔,禁闭这件事渺如尘埃,一不流血二不见骨,他提都不想提——没必要提,他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共情。

  然而此时尝到这生涩吻中传递过来的隐晦不悦与疼惜,只一点,便叫他分外诚实地低了低腰身,头皮发麻。

  陆屿然一时间有些难以形容心中的真实心绪,他缓然垂睫,伸手将她拉到怀中,没说好与不好,半晌,只是喊了声她的名字,低闷着,微哑。

  待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宅院中时,饭菜已经全部摆到架在院中的圆桌上,凌枝得到了特殊

  照顾,已经用手帕包着块豌豆黄吃上了。

  商淮听说陆屿然这种状态下还去秘境之门接人,与罗青山对视一眼,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要是在之前,谁能让他在才从禁闭室出来时开[kou]说上一句话,就算是有本事。

  人都到齐,几人围着圆桌坐下。

  商淮在这次饭菜上下了真功夫,满满一桌菜,热辣鲜香,香气四溢,他对这次争夺传承的一[bo]三折与最后结果很是满意,听凌枝说起江无双绷不住的破碎表情,摇头叹息,可惜自己不在现场,没能亲眼见到。

  “我第一次见温流光和江无双吃这么大的闷亏。”商淮不太能吃辣,给自己舀了勺[ji]汤,才坐回去,见凌枝也递来个碗,于是又站起来给她盛汤,“你们是当时就商量好了?”

  “没有。”

  凌枝吃好了,心情也好,很给面子地回答:“温禾安临时想的,我略作配合,四个人里只有两座第一,谁不想要?但傻子才跟他们对打呢。”

  商淮啧了声,回忆起那个场面,耳边尚能听到满天的唏嘘与哗然,不由看向搅起轩然大[bo]的始作俑者。她捞了块从红汤锅中炖锅的[rou],对所有的夸赞来者不拒,又格外从容淡定,荣辱不惊,听一遍,过了耳朵,也就算了。

  就算是庆功宴。

  也瞧不出半点得意的飘飘然。

  商淮和罗青山,凌枝说的话多,温禾安时不时应两句,很快就发现,商淮和罗青山特意避开了陆屿然。

  陆屿然没吃多少,拿湿手巾擦干净手,靠着椅背好似在想事情。不说话,也不打扰别人说话,像和身边人隔了一层界限分明的结界,唯有温禾安靠过来低低跟他说话时,这种距离感会无声消融。

  凌枝有一双能看透凡俗的眼睛,之前憋着不说,现在将这次几人进传承的老底都揭了个遍:“……江无双能不气嘛,温流光好歹得了个圣者之器,李逾得了本帝主手札,他什么都没得到,就抓了一面祭旗,还有一点没什么用的灵力。”

  说到后面,她皱皱眉,也有点想不通:“按理说,也不至于啊,帝主出手给东西一向大方。”

  温禾安忆起袖子里的令牌,听她跟报菜名似的报这些东西,倏然问:“你能看到我得了些什么吗。”

  她挺想知道那些绿[se]灵力是什么来历。

  “很庞大的力量,生机浓郁,能用来提升修为,滋养身体,还能喂养圣者之器。”凌枝一本正经地颔首:“是好东西。”

  温禾安点点头,又问:“还有别的吗?”

  “没了,我就看到这么多。”

  凌枝摊摊手,摸了摸自己眼睛,知道她这是有事要问,也好奇了:“是不是还有什么让你摸不着头脑的好处?”

  温禾安不否认,低低嗯了声。

  她一说话,陆屿然的视线总会不经然落过来,此时也不例外。

  温禾安将那块最后掉落在怀中的令牌拿出来,放在桌面上,说:“还有这个。”

  这令牌上的花纹太[shu]悉,[shu]悉到扎眼。

  凌枝瞳孔一缩,她从自己的灵界中摁住一块同样的令牌,深深吸了[kou]气,终是放下了筷子:“十二神令。”

  她下意识转头看陆屿然,发现他也挺直了背,身体倾直,眯了下眼睛。

  温禾安听着这个称呼,有些诧异,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她和帝主同修十二神录,帝主修至大成,成为一个时代的象征,所掌令牌以此为名,不稀奇。

  凌枝解释:“十二神令,代表着帝主的认可,同时意味着持令者为九州天地做出了罕世善举。”

  她拿筷子敲一敲碗边,叮当地响,直言不讳:“你悄悄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好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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