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院子里那一盏灯,是人世间最温暖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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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来娣交给李小可一本小收据和一支笔,她们的工作服是白色短袖上衣和黑色七分裤,外面还系着一条橙色的围裙,围裙前面有一个兜,收据和笔就放在兜里。
有顾客买单方便随时开收据,周来娣特意提醒李小可,鞋子型号和单价不能填错,型号写错会影响库存,单价错了就更糟了,会赔钱。
收据是三联的,中间两层印写纸,开完一份,要把印写纸抽出来,移到下面一份去,这个李小可熟悉,刷卡的POS机,她也会操作。
周来娣又带李小可熟悉了一下店里面鞋子的摆放分类,告诉她用什么话术引导客人试鞋,每双鞋子外面只摆一个码,要不同的码就要去小仓库里拿,又带她去仓库里看了看,告诉她怎么找最快。小仓库就在鞋架的后面,是一间小小的储藏间。
李小可非常庆幸,是和周来娣一起上晚班。
周来娣喜欢说话,活泼又热情。她知道李小可没有卖鞋的经验后,便事无巨细的跟她讲各种要注意的事情,包括遇到脾气不好的顾客怎么处理。
七点以后,推门进来的顾客慢慢多了起来。
两个人都开始忙了。
专卖店卖鞋的工作并不难,李小可虽然没有卖过鞋,但她上一世也曾经在实体店买过很多鞋呀。后来的电商平台出来后才改为网购,所以她并不担心。
顾客来了,她礼貌招呼:“欢迎光临!”
然后把顾客带至新品区,“这是我们新到的款。有喜欢的,可以试穿。”
如果顾客说想自己看看,李小可会微笑着点头退到一旁,给顾客自由选购的空间。等顾客选好了,抬头正想喊营业员时,她又能及时上前,“您穿多大的码?我来帮您拿。”
李小可始终谨记“服务行业,顾客至上”的理念,微笑服务是必须的。即便是穿着很普通的顾客,她也一样热情服务。
周来娣开始还会时不时瞅李小可一眼,发现她不慌不乱,还能穿插着同时服务几位顾客,找鞋、试鞋、开单、收银,熟练的简直不像一位新手,就放心忙自己的去了。
Pos机自己开的单自己刷,现金会用验钞机验过再放进抽屉找零,专卖店不议价,标多少收多少,收银台那里有摄像头,即便搞错了也能查到是谁的责任,谁错谁赔。
这一晚上,李小可卖出了五双鞋。
到九点半以后,顾客又慢慢少了。这里不比夜生活丰富的沿海城市,说是省城,也就是一个很大的县城。
周来娣开始核对晚上的营业款,以及库存及时下账,她今天晚上卖了八双,一共出了13双鞋。
今天晚上业绩一般,不过对于李小可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她在心里默了一下,今天卖的五双鞋总价超过一千,今晚的提成就有50了,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后面再没有顾客了。
到了十点,两个人把玻璃门锁好,再把外面的卷帘门拉下来锁好。两个人互相道别,各自回家。
专卖店就位于主干道的临街商铺上,所以治安并不担心问题。
李小可迈着欢快的小步伐回家,刚拐过弯,远远就看见院子里亮着灯。这条巷子并没有装路灯,也没有手电筒。只有靠附近居民家里投射出来的光,和月亮的光照亮。
李小可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那时候家里那一片盖的自建房还很少,县城里唯一的一条水泥路,在离家200米处就断了,那200米土路不止没有路灯,还高低不平,下雨天更是容易踩到坑里或滑倒。
零星的几所房子,夏天还好,普遍睡得晚,窗户大多亮着灯光,有时候主人还会站在门外面摇着扇子说话。
最怕就是冬天,大家早早熄灯睡觉,一路上都黑灯瞎火。偶尔遇到窗户亮着灯光的,心里就能安定很多,要是还能听到里面的人在说话,就更好了。
每天晚上,李小可她是既希望能遇到人,又害怕遇到人。
有时候前面有人在走,李小可就会保持距离跟在后面,到了分岔口,一路飞奔回家。可惜能遇到路上有人同行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
倒是有几回,在路过的房子拐角,有小情侣在那抱着不吱声,把她吓一大跳。更害怕的是遇到单身的小青年,站那里看李小可过来,突然吹起口哨或是大声唱歌“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吓得李小可拔腿就跑。
那条土路李小可走了三年,提心吊胆了三年。
每天下了晚自习,她都是一路前后左右东张西望着小跑回家。好不容易看到家在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不只是院子没有灯光,整个两层楼都没有一线灯光。
李小可眼睛里的光也熄灭了。
所有的人都睡了,没有一个人记得还有一个女儿或者妹妹没有回来,没有人担心她的安全,也没有人给她留一盏灯。
她总是一个人拿着钥匙摸索着开院门的锁,再轻手轻脚的拉开铁门的门栓,进去再拉上门栓落锁,全程都得小心轻放,声音大了,葛女士是要在里面叫骂的。
里面的大门,看不见锁孔,只能反复试探几次才能插进钥匙。尤其是冬天,冻得发抖的小手更是不听使唤。
但是李小可的哥哥晚上只要出门,葛女士一定会记得把院子里的灯打开。
在李小可毕业的那年,有个女生晚上放学没有回家,一家人晚上到处找,第二天尸体出现在家附近的农田里,身上不着寸缕,在县城里引起轩然大波。
有女儿的家庭,家长晚上都开始出来接女儿放学。
李小可的家里,也议论了一下这个事件。但只是纯粹的议论,并没有谁觉得要因此改变什么。
李小可当时也想过,如果出事的是自己,这个家里都不会有一个人发现这件事。因为每天早上也是李小可第一个起床,饿着肚子去上学。
即便中午仍然没有回来,他们也不会引起重视。如果他们从别人的嘴里得知自己的女儿出事,会不会有一点点的难过呢?
李小可没想到,在这陌生的省城,有这样一个房东阿姨,给了她妈妈一样的温暖。院子里昏黄的灯火,点亮的是回家的路啊。
她的眼睛湿润了。
她加快脚步奔过去,院门没有上锁,锁头套在上面。
李小可刚把院门锁好,谭姨听到声音已经打开了大门。
“小可,回来啦。”谭姨摇着一把蒲扇,她有点小胖,扇不离手。
“回来了,谭姨。”李小可鼻子有点酸。
“今天上班怎么样?累不累?累的话咱可以换个活干。”谭姨一脸关切。
“不累。我觉得挺好的,今天一晚上我就挣了50块呢。”李小可开心地跟谭姨分享着自己今天的收获。
“那就好。我拿了一个落地扇到你的房间,晚上记得用啊。阿姨也是老糊涂了,昨天都没想到给你准备个风扇。”谭姨有些懊恼地拍拍脑袋。
“哪来的风扇啊?”李小可有些惊喜,她也正寻思着要不要去买个风扇的。“您不会特意去买的吧?”
“没有,没有。”谭姨摇摇手,“我在二楼拿的。你哥不在家,这电扇老放着不用会坏。”
“谢谢谭姨。”李小可心里甜甜的。
“那你洗了早点睡,我就不耽搁你了。”
“好的。您也早点休息。”
李小可洗完澡,把衣服也洗了。今天早上起得晚,谭姨竟然帮她把衣服也洗了,太不好意思了。
然后轻手轻脚回到房间,床上放着谭姨今天帮她洗好晒干的衣服,已经叠好了。
李小可手抚着衣服,印象中好多年都没有人给她洗过衣服了。她把脸贴在衣服上,轻嗅着衣服里阳光晒过的味道。
这一刻,她决定以后一定要把谭姨当家人对待。不,是比家人还亲的人。
她打开风扇,躺在床上。心里悄悄地说: 甜甜,妈妈这一世,也是有人疼的宝宝了呢。
这一晚她睡得很沉,什么梦也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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