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张家村，发现李志国夫妇和李小珍还没有离开。

  李小可稍感意外。

  李小珍走过来：“爸妈要等你一起回去。”

  李小可本能的不想去，她知道这又是葛女士有什么主权要宣示，碍于这是在张家村，不想让人看笑话，也不想在这吵起来惊扰太婆的亡灵。

  看看叶子刚眼睛里的红血丝，她心里叹口气，该来的始终躲不过的。她要是硬要走，葛女士才不会管时间和场合。

  先骂后哭，是她惯用的手段。

  先骂，你服从了，她就收手。你不服从，就开始哭号，历数她这一辈子为了李家怎么付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字字泣血，任谁听了铁石心肠也要被她的苦她的难所打动。

  李小可不怕是假的，她还没有练就到不要脸的程度。当别人听着葛女士的哭诉一脸同情，转而一副“你怎么这么不孝”的表情看着她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会刺痛。

  而且她要走，子刚肯定不会留下，他也需要休息。

  李小可去村长叔家辞行，这一别山高水远，也许没有再相见之日。村长叔送她出来，他看了眼叶子刚，抽了口烟，终是没有说什么。

  铁蛋家今天是不能再去的，办丧事不能与主家道别。舅婆一家四口都站在门口，李小可冲他们点点头，没有挥手。

  一行人坐上子刚的车，很快就到了县城。听见李小可在安排叶子刚把他们放在前面路口下车，葛女士黑着脸打断她：“子刚也去我们家。”

  李小可心知没有什么好事，去就去吧，今天摊开了说，说完就走更好。

  果然，到家后，葛女士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你们俩到底结不结婚，什么时候结婚，今天不给出一个准话，谁都别想走！”

  叶子刚自然是无法给出这个准话，前脚刚认李小可“姐”，后脚“姐”的妈就来逼问他什么时候结婚，他心里有一丝好笑，更多的是对葛女士的霸道言论感到惊奇。

  “我和子刚不会结婚。”

  “不结婚你太婆过世他来做什么！子娟结婚的时候，你不是亲口跟你姨妈说他是你男朋友？！”

  李小可知道今天肯定是没法好好说话了，她转头对子刚轻声说：“你先回去。”

  叶子刚还没站起来，葛女士怒吼：“今天话不说清楚不准走！”

  “子娟结婚时我说子刚是我男朋友是什么原因你忘了吗！不是你的好妹妹打子刚的主意，我能那么说？子刚一家人都是好人，我不会把他拖到你和你妹妹这样的人家来糟贱他！这就是原因！你听清楚了吗？子刚是一块美玉，我舍不得让他掉进污泥里！

  你和你妹，哪个都不配当他的丈母娘！子刚陪伴我太婆的时间，比你多！他有权利来参加我太婆的葬礼，张家村欢迎他！

  我太婆喜欢子刚，看到子刚来送她，我太婆会含笑九泉。

  我太婆一直把他当曾孙，临终前抓着我和子刚的手，让我们要跟姊妹一样互相帮助，你懂这个意思吗！”

  李小可越说越大声，最后也怒吼起来。这样咆哮的李小可，叶子刚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他这个外人在，当妈的都没给女儿留半分脸面，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那些话有多么不妥。

  哪有这样当着男孩子的面逼问自己女儿结婚的事呢？就不担心这样做会让女儿在未来的丈夫面前失了脸面吗？

  上一世小可是不是也是这样被逼婚的？

  叶子刚觉得自己真相了。

  他心里揪得很紧。上一世，小可没有预知能力，她只是一个没有出过远门不了解外面世界的小女生，面对这样强势的妈，她能怎么做呢？

  小可在山上寥寥几句就说完了她前世几十年的过往，想来也定是那些过往不值得回忆。那一句“上一世匆匆结婚”，就是答案吧。

  这个家庭的气氛，真叫人压抑。葛女士一个人打擂台，李志国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李小珍也跟木头一样，叫他心里堵得慌。

  他想为小可说两句话，又苦于自己没有立场，只能也一语不发。

  葛女士愣了几秒，冷笑起来：“出去几年长本事了！有了几个钱，现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说一句你要顶我几句！”

  “你要的答案我给你了。你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李小可很冷淡，这种话她听了几十年，早已刀枪不入，只是心里还是很冷。

  “你看到没有，李志国！你女儿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葛女士怒气冲冲地找丈夫做主。

  李志国没有看妻子，他问李小可：“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会就走。”

  “我和你一起走。”

  “爸？”李小可以为自己听错了，就看见李志国说完起身离开客厅，再出来他手里提着一个行李包，他对葛女士说了句“我去小可那儿住一阵子”，就径直走了出去。

  “爸！”李小珍吓得张大了嘴巴，她看着已经走出去的李志国，又赶紧扭头看着葛女士。

  叶子刚反应快，他见李志国拎着包往门外走，立刻跟了上去，起身的时候还扯了一把李小可。

  瞬间三个人已经走到院子去了。

  葛女士终于回过了神，气得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哭：“好你个李志国！你这没良心的！当初要不是我嫁给你，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你这个穷光蛋！

  我给你生了几个孩子，你家里几个弟弟妹妹哪个没少要我这当嫂子的帮忙？你现在还想甩开我，自己过好日子去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李小珍吓得大气不敢出，听见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她硬着头皮说了句：“妈，你再不追上去，我爸他们就真走了。”

  “你让他走！有本事再也别回来！”葛女士眼泪鼻涕的看着大女儿，怒吼着：“你在这请死啊，一钱死用都没有！滚回你家去！”

  李小珍气呼呼地说：“我又没惹到你，你有本事找我爸发火去！”

  她也麻利地滚了，身后立刻传来葛女士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声。

  “天老爷哟！瞎了眼哟！一屋子没良心的白眼狼！都丢下我跑了！”

  李小珍在院子里停了两秒，还是加快脚步跑了。

  她来到马路上，刚好看到叶子刚的车远去的背影。她想不通，为什么爸爸突然要去京市呢？连行李都悄悄给自己收拾好了。

  李小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很高兴。

  她把叶子刚赶去后座休息，自己来开车，李志国坐在副驾，一脸平静，喜怒不显于色。

  她知道父亲心里是难过的，他能走出这一步，实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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