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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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万魔窟门前,一白袍仙人直挺挺伫立于此,眉头紧锁,不卑不亢。
然而两只捏紧不敢放松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不安。
只因他今[ri]是代表仙门来此宣战的。
昨[ri]恰逢天枢宫首座玉山仙君出关,一魔族少年忽然现身,扬言要见识见识仙君的风采,二话不说便出了手,结果被玉山仙君三招制敌,押为人质。
情急之下,少年[kou]不择言,自称是魔尊元栖尘之子,这才有了眼下的局面。
说宣战不太准确,但凭玉山仙君同这位魔尊多年来势如水火的关系,“叫元栖尘亲自来领人”这样的话,与“你儿子在我手上,不来就撕票”又有何异?
简直是赤[luo][luo]的挑衅。
正忐忑之际,出来个牛头人身的魔族,恶意十足地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小子,我们魔尊有请。”
至于敢不敢进去,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柯雪淞看了看眼前一望无际的魔域,心道无论如何不能给天枢宫丢脸,深吸一[kou]气,义无反顾抬脚跨进了万魔窟的地界。
恶名远扬的万魔窟并不像年轻修行者想的那般不堪和污秽,一路走来,柯雪淞所见到的魔族之人寥寥,且无一人敢造次,胆子大些的,最多就是远远打量着他,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正中位置的大殿空无一人,一转头,引路的牛头人也不见了。
柯雪淞第一时间按住了佩剑的剑柄。
能只身一人来万魔窟传话的,自然不是无能之辈。柯雪淞也算天枢宫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可他的剑尚未出鞘,便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了回去。
这样的威压,除了魔尊元栖尘,再不做他想。
柯雪淞额间渗出冷汗。
“姓阙的只派你一人过来,就不怕我把你吃了?”
魔尊的声音意外年轻清澈,回[dang]在空旷的大殿中,又显得格外缥缈,隐隐带着些蛊惑人心的味道。
柯雪淞晃了晃脑袋,默念清心咒,将杂念赶出心海,定睛看向前方,忽见上首斜斜坐着位长相妖冶的红衣男子,脖颈上有丝丝藤蔓般的红线,蜿蜒至下颚处,极致的艳丽,也极致危险。
见他破了魔障,元栖尘略一挑眉,好没意思道:“怎么天枢宫净是这般古板的正经人。”
柯雪淞涨红了脸,不敢看他,更怕再一次不慎入了他的魔障,忙低首道:“在下天枢宫学生柯雪淞,奉首座玉山仙君之命前来传话。”
元栖尘默了半晌,倏地冷笑一声:“他不是闭关了吗?传的什么话?”
玉山仙君出关的消息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元栖尘贵为魔尊,又怎会一无所知。
柯雪淞暗忖魔尊果然喜怒无常,提着[kou]气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接着迎来了更为长久的沉默。
“让本座亲自去领人?”元栖尘这话听起来颇为咬牙切齿。
柯雪淞硬着头皮:“……是。”
“既是魔族,怎么不一杀了之?”元栖尘讥讽道。
“这……”
当[ri]的确有人这样提议,只是听了玉山仙君的话后,又觉引来魔尊一网打尽以绝后患未尝不可,随即纷纷附和起来,言语间仿佛已经看到了魔界式微的光明前景。
不消解释,元栖尘也能想象出那番景象,不由在心底暗骂一声,欣然应下来自天枢宫的挑衅:“好,正好让本座看看,姓阙的闭关十多载,究竟涨了多少本事!”
不提那臭小子偷偷跑出魔域的事,敢扣住他元栖尘的儿子,不把天枢宫搅个天翻地覆,他便枉为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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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十四年前雾泉山那一战,元栖尘再不曾出过魔域,好似凭空消失一般,瀚海三洲四境恐怕都快忘了魔尊之名是怎样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开[kou]应约后,元栖尘当即从魔尊御座上飞身而下,拎起柯雪淞的衣领,朝着天枢宫的方向疾速而去。
修为大成者一念千里,这可比御剑刺激多了。
魔域的众多魔族见了这股魔气,短暂的愣神后,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整整十四年啊!
魔尊他,终于踏出魔域了!
柯雪淞不知道这对一众魔族意味着什么,但有幸体验大能一念千里的他,已经快被此种速度下远超自身修为的压力碾碎了。
“啧,真是麻烦。”
元栖尘抱怨了一句,随手替他抵挡了部分压力。
两军[jiao]战不斩来使,何况自家儿子还在姓阙的手里呢。
元栖尘行事素来不知低调为何物,一路过来,丝毫未遮掩身上魔气,只怕不出半炷香的时间,魔尊现世的消息便会传遍南北二境。
天枢宫内,玄衣玉冠的道人盘腿而坐,一侧放着佩剑,一侧捆着位满脸不服气的少年。
忽然,长剑嗡鸣,玄衣道人和少年同时抬头,似有所觉。
这道人便是玉山仙君,他抬手安抚住躁动的剑身,眼中无念无[bo],反观被下了封[kou]咒的少年,已经得意洋洋地扬起了头,全然一副有人来撑腰的模样。
聚集天下修仙学子的天枢宫上空此刻魔气萦绕,人人仰着头望向天空,充满挑衅的声音响彻群山:“阙子真,多年未见,怎么还是这么大架子,既是你请本座过来,如何不在门前相迎?”
话音落下,一道剑气轰然挥出,破开滚滚魔气,现出元栖尘和他手中仅剩半条命的柯雪淞的身形来。
有人认出柯雪淞的身影,急得大喊:“柯师兄!”
“急什么,暂且死不了。”
元栖尘居高临下,漫不经心一瞥,将散落的长发随意拨向身后,露出骨相分明的侧脸,血红[se]的魔纹随着魔气上涨一点点覆上脸庞,宛若一朵开在黄泉彼岸的枯骨曼陀罗,为他本就勾魂摄魄的模样又添了几分妖冶。
然而拥有这样美丽的面庞的人心情却十分不美好。
[bi]他主动来了天枢宫,自己却迟迟不现身,实在令人恼火。
正要动用些非常手段将人[bi]出来,那人却好似知他心中所想,不早不晚来到他面前,手里以同样的姿势提着一个人。
不是那倒霉的小兔崽子又是谁。
少年费力扭着脖子去看他爹,义愤填膺地指了指阙子真,又指了指自己,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元栖尘:“……”
忽然很不想承认他们的父子关系。
丢脸。
尤其这脸还丢到了阙子真面前。
天枢宫弟子们着急的心情在见到阙子真的那一刻纷纷平复下来,眼中满含期待,期待无往不利的玉山仙君能一举剿灭魔尊,除此心腹大患。
偏那二人谁也不曾动手,反而在天上叙起了旧。
阔别十四年,再见到宿敌,元栖尘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只是按惯例嘲讽了一句:“你这副死人脸的模样经年未改,好生无趣。”
阙子真听惯了这些不痛不[yang]的话,脸上[bo]澜不惊,单手将不安分的少年往上提溜了些许,问:“你儿子?”
旁人只道他在确认真假,只有元栖尘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在问,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
是了,自己在这嘴里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死正经眼里,向来是六亲不沾,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怪胎,怎么会有儿子呢?
元栖尘扯出一抹笑来:“仙君闭关多年,不知道的事可多着呢,本座多个儿子又有何稀奇。”
阙子真蹙眉思索,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张[kou]道:“既为人父,便该有个父亲的样子,如何行事还这般……”
“本座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姓阙的来管教!”元栖尘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也不顾儿子在对方手上,丢下手里的累赘,抬手便朝阙子真面门招呼过去。
于半空被丢下的柯雪淞心中大骇,下一刻便被一团魔气托起,送离可能会被二人[bo]及到的地方。
阙子真如法炮制,正面迎下一击,而看到与他相同处境的魔族少年后,柯雪淞明白,自己成人质了。
顶级大能[jiao]战,寻常人连观战都做不到,天枢宫除了几位长老,其余弟子纷纷退避三舍,远离二人的[jiao]战地带。
眼馋归眼馋,可若是不慎丢了小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元栖尘冲动出手,带了六七分的怒气,但理智尚存。他摸不准阙子真出关后的实力,便一直以试探为主,而后伺机设下魔障幻境。
与万魔窟中逗弄柯雪淞那样的小打小闹不同,对上阙子真,他必定全力以赴。
大片黑雾遮云蔽[ri],若是不慎陷入其中被拖入幻境,可不是念一念清心咒就能糊弄过去的。
下方还在观战的天枢宫长老们仰着脑袋,伸长了脖子,纵是着急,也无计可施。
变数比所有人预料中来得还要快。
云开雾散,一抹红影自云间坠落,不偏不倚落在天枢宫校场正中央,方才还气焰嚣张的魔尊吐出一[kou]鲜血,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恨。
此情此景,何其眼[shu]。
阙子真带着劫后余生的柯雪淞还有恨不得咬人的少年缓缓落地,望向元栖尘的目光里,不乏讶然和迷茫。
“你……”
“你赢了。”元栖尘打断他。
无人知晓漫天的黑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二人的表现都有些不同寻常。
长老们姗姗来迟,见此情景,心中大喜。
只是院长不在,无人敢擅自定夺,只好征求此战功臣的意见:“子真打算如何处置?”
阙子真目光仍死死钉在元栖尘身上,不发一言。
长老们对他的沉默习以为常,七嘴八舌商量起来。
“依我看,合该就地正法。”
“不妥不妥,此种行径,与杀人不眨眼的魔族又有何异?不妨先关押起来,待惩戒院列出个罪名条目来,再行处置。”
“可他是元栖尘,多留一天便多一天的风险,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
听着这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修仙人士商讨要如何处置元栖尘的话,一直安静躺在阙子真脚边的少年目眦[yu]裂,悔恨[jiao]加,竟硬生生冲破真言咒术,叫出了一声“爹”。
在场之人俱是一愣。
魔尊不知和哪位女子[chun]风一度搞出人命的消息他们都有所耳闻,只是在少年喊出这声“爹”之前,无人对此有真切的感受。
在他们的印象里,元栖尘仍是十四年前将整个修真界搅得天翻地覆的无情魔种,父亲的身份,与他实在格格不入。
“臭道士,快放了我爹,一人做事一人当,把我爹叫来算什么本事?”
少年的聒噪程度,与当年的元栖尘不相上下。
元栖尘虽为败军之将,却全无即将为人鱼[rou]的觉悟,他拭去嘴角鲜血,敛眸唤了声阙子真的名字。
端正自持清冷如雪的玉山仙君微不可察地绷直了身形,看那厮闭了闭眼,再睁开,便是一副满目深情的模样。
只见元栖尘捂着胸[kou],自嘲一笑,情真意切道:“说来你可能不信,这小兔崽子,是你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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