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初趁着月色到养心殿将她从凤仪宫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跟皇上说了一遍。

  “她竟然敢假孕骗朕。”

  景宣帝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盏。

  “慎刑司先前查出了些证据，只怕皇后娘娘已经知晓了，所以才想着用怀孕来躲避皇上的惩罚吧。”

  “她算计的不错，要不是她有了身孕，朕已经惩处她了。”

  惩处？俞初有些嘲讽的在心里冷笑。

  不就是禁足吗。

  皇后做的事情皇上虽然不一定全都了解，但皇上手里握着的那些证据远远不是一个禁足就能轻飘飘一带而过的。

  当时不想着惩处，现如今还说什么‘要不是...  ...’

  可俞初也知道，眼下最要紧的不是与皇上分辩之前的事，而是要让皇上赶紧想法子将皇后处置了。

  “那皇上现在预备怎么办呢？”

  景宣帝见俞初并没有咬着之前的事情不放，心下也是松了口气，略一思索，对俞初说：

  “皇后有孕，朕也该去看看她。”

  这意思很明显了，可俞初怕皇后会将娄太医推出去，说这些都是娄太医的误诊。

  毕竟她去凤仪宫这些日子，确实是见着皇后有害喜的症状的。

  娄太医是皇后的人，皇后要将他推出去顶罪，他即便是为了一家老小也不得不认下。

  皇后一旦得了机会翻身，再要惩处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皇上，臣妾方才听见皇后让娄太医去寻民间的方子，只怕这事娄太医一人做不来。

  若是宫里有这样一条通着宫外的线，这回是否要连根拔起？”

  景宣帝和她虽然和好，但皇上多疑的性子是不会变的。

  这时候俞初要是一直盯着皇后不放，皇上反而会怀疑她的动机。

  所以俞初直接从宫里的角度考虑，提醒皇上若是有人与他们沆瀣一气，趁着这次机会一同带出来，日后也好少些隐患。

  景宣帝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朝俞初道：“那便再等上两日。”

  “是。那这两日臣妾便不去皇后宫里了，免得臣妾在场，他们都得顾忌着，不好行事。”

  “嗯，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景宣帝知道俞初虽然和自己和解了，但对皇后还是十分怨恨的。他叫俞初去跟皇后示好，属实是为难她。

  “皇上是臣妾的天，能为皇上排忧解难，臣妾高兴。”

  这些话，俞初像是背了许多遍一样，信口拈来，景宣帝也十分受用。

  ————————————————————

  皇后派娄太医去民间拿方子，她自己也不能闲着。

  俞初说徐贵人有个本子在皇上那，这本子皇后若不能亲眼看见，心里终究是不安。

  可东西在皇上那，她要怎么才能看见呢？

  “高承义，你去打探一下慎刑司送到皇上跟前的徐贵人的证物现在在哪里。”

  高承义听见皇后的吩咐，低着头，眉头却皱得很紧。

  这样机密的事情，哪里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打听得到的。

  况且，要是以前，他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自然有人想要巴结他。

  可是现在，皇后虽然有了身孕，但宫里的人都精明的很，知道徐贵人的事情已经连累了皇后，所以皇上才叫皇后待在凤仪宫少出去。

  现在宫里的人对他都避之不及，谁会给他消息？

  “怎么？有什么问题？”

  皇后见高承义许久不应声，有些不满。

  “皇后娘娘息怒，奴才这就去打探消息。”

  高承义心中叹气，再怎么说，如今皇后还是皇后，是他的主子。

  他身为奴才只能竭尽全力完成皇后的吩咐。

  既然别人不会主动贴上来送消息，那便只能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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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仪宫那边最近安生吗？”

  太后闭目养神着，问身边伺候的泽兰。

  “奴婢听着倒是没什么异动。皇上虽然没说禁足的事儿，但也是叫皇后娘娘少出宫走动，皇后心中多半也有数。

  所以这些日子除了每日叫太医去凤仪宫请平安脉，没什么别的动静。”

  “萱妃还总过去吗？”

  “三两日便会过去一趟。这说来也奇怪，大阿哥的事情似乎与皇后脱不开干系，萱妃娘娘怎么会向皇后示好呢？”

  泽兰说完，见太后久久没说话，自知失言，赶忙跪下请罪。

  “太后恕罪，奴婢一时忘形，妄议主子，还请太后恕罪。”

  “屋里就咱们二人，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太后隔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然后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

  “你说得没错。萱妃合该对皇后恨之入骨，可她如今却主动去巴结皇后，就连自己之前的好姐妹晏婉芙都不管不顾了。”

  太后似在自言自语，泽兰这会儿听见皇后这样说也不敢再接话，只是垂头听着。

  泽兰不清楚，太后可是知道的，俞初手里握着皇后的罪证，还能成日的去皇后宫里，一定不是去和皇后和解的。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是皇上的主意，还是俞初自己的主意。

  太后就这么沉思了一会儿，后来索性不想了。

  俞初去凤仪宫这么频繁，皇上一定也知道，所以她也不用去管。

  后宫的事情无非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

  皇后这次确实做得不对，只要俞初不会害皇后腹中的孩子，那她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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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承义为了帮皇后娘娘打探消息，花了不少体己银子，但是眼下除了用银子，没人愿意与他多说话。

  就这样，还是他求了养心殿一个之前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小太监，人家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透露了一点消息给他。

  “你是说，那些证物又被慎刑司拿回去了？”

  皇后眼里闪着光亮，这对她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是，娘娘，那人说皇上觉得这些东西对日后审理还有用处，便叫慎刑司拿回去了。”

  皇后没再说话，脑子里思索着她要用哪条人脉去慎刑司将那证物偷出来。

  “高承义，本宫这便去修书一封，等下你即刻将它送出宫去。”

  “嗻，奴才遵旨。”

  皇后给母亲写了封信，叫她托一位明面上与佟佳氏没什么瓜葛的人去慎刑司将东西销毁或是偷出来。

  高承义虽然不知道皇后信中的内容，但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刻不敢耽误，直接将信送出了宫。

  可宫外接应的人被俞初的人直接扣下，信也径直送到了俞初跟前。

  “皇后这是狗急跳墙了。”

  俞初看完信上的内容，将信递给青竹和湘语。

  “这旁人若是在宫里犯了事，都生怕牵连家人。可这位倒是好，生怕自己母家能逃脱了似的。”

  青竹一个外人都被气得发笑。

  “佟佳氏生了个好女儿，咱们既然截下了信，那就得帮帮这个孝顺女儿。湘语，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主子，都备好了，就等您发话了。”

  “她要那个本子，咱们是不能给了，但是为了表示佟佳氏尽力了，也得给她看到些东西才行。”

  “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为了显示这事情办得不容易，湘语特地隔了两天才将回信塞到凤仪宫与宫外通消息的那个墙根，并学着他们先前的样子，放了块大些的石头在那。

  高承义见外头来了回信，拿着就小跑着往皇后屋里送去。

  那信被递到皇后手中时，上面还沾着些泥土。

  不过皇后没心思计较这些，急切又小心地撕开信封，将里面的纸张抽出来。

  里面只有一块有些破损的发黄的纸，再无其他。

  皇后皱着眉头将那张纸片翻过来。

  待她看清了上面的字，不由得惊呼出声。

  那张有些残破的纸上，字迹模糊，可皇后能辨认得出，那是徐贵人的字。

  这纸虽然只有这么一小块，上面的字还是可以看得清的。

  ‘与皇后谋算...  ...’那‘算’字还只有一半，显然是从徐贵人的本子上撕下来的。

  徐贵人果然从一开始就算计着她！

  皇后身上有些发抖，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被气得还是吓得。

  皇后心中一时间想到了许多，比如是不是要先慎刑司一步将徐贵人灭口，

  比如皇上已经看见这个本子，她要在皇上面前如何解释皇上才能相信她，

  再比如她现在肚子里这个不存在的孩子要怎么能帮她多坚持些时日。

  高承义和云意在皇后身边，看着皇后的反应，垂着头悄悄对视了一眼，二人都知道皇后得到的消息定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高承义，你先下去吧。”

  高承义巴不得从这个气氛里逃出去，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云意，你说，本宫到了月份若是生不出孩子，可怎么办？”

  皇后的话把云意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说。

  “本宫这胎是怎么回事，你是知道的，所以本宫若是暴露了，你也活不了。”

  “皇后娘娘息怒，奴婢并非是想逃脱责任，只是奴婢实在蠢笨，不知有什么法子...  ...”

  云意说着说着，语速慢了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主意却又不敢说。

  皇后见云意有些反常，没什么耐心地烦躁说道：“有什么便说什么，本宫不怪罪你就是。”

  “皇后娘娘，奴婢愚笨，有个想法也不知是否可行。”

  “别磨磨蹭蹭的，快说。”

  “古有‘狸猫换太子’，如今，咱们虽然没有‘太子’，但是也可以有‘狸猫’。”

  云意说到这便不敢再往下说了。

  不过皇后已经听懂了，盯着跪在地上的云意。

  云意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凉，就在她觉得自己有些吓得要喘不上气时，皇后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下来。

  “起来说话吧。”

  云意一瞬间觉得四肢回暖，笑着爬起来，抬头看见皇后严肃的神情后，又收敛了笑意。

  “你说的也不失为一个计策。记着，不论谁问起，本宫都是胎像安稳。此事你知我知，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了出去，那你便不用活了。”

  “皇后娘娘的胎像一直安稳，不过是害喜的症状有些严重罢了，有太医调理，自然万事无虞。”

  云意心中不满，毕竟娄太医也知情，到时候若是娄太医走漏了消息，难不成还要让她来赔命吗？

  但是这话眼下她哪里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说，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回话。

  皇后见云意这么上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云意这法子倒是提醒了她。

  这京城里这么多人，她现在就得叫母亲去寻月份适合的孩子，这样才能保证她‘足月生产’时，宫外面的那个新生儿也能按时送进宫来。

  原先皇后还想着等徐贵人这事一过，她就可以制造一场事故，说孩子没了。

  可是现在这事已经脱离了皇后之前预想的方向，她必须得‘生下’一个孩子，才能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有个筹码。

  所以高承义再次充当了信使的角色，将另一封家书送出宫去。

  可这回在外面接应的，不再是俞初的人，而是幻风。

  景宣帝看见皇后的亲笔信，叫佟佳氏在宫外寻个与她月份相同的孕妇，到时候将孩子送进宫来，气得摔了茶盏。

  景宣帝冷静下来后，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将信好好收起来，揣到怀里。

  “魏承杰，去把姜桓叫来。”

  姜桓以为皇上要让他请平安脉，走进养心殿请了安就要打开药箱拿脉枕。

  “不是朕要请脉。皇后有孕，朕心里惦记，你跟着朕去凤仪宫给皇后把把脉。你的医术，朕信得过。”

  “微臣遵旨。”

  姜桓并不知道皇后是假孕，所以跟着景宣帝往凤仪宫去的路上，还想着皇上待皇后似乎并没有传言那般冷漠。

  皇后哪里知道皇上带着姜桓正在来的路上，只一心等着家中传来好消息。

  这会儿正吩咐云意去小厨房午膳时加些她爱吃的菜，现下事情有了解决的法子，皇后的胃口也好了不少。

  “皇上驾到——！”

  魏承杰在凤仪宫外敞亮的一嗓子，原本笑意盈盈的皇后，心头没来由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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