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王爷弹琴都这么帅！”春丽定了定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三郎，因为她距离琴案最近，不由得心跳加速。

  “王爷一直都很帅啊，怎么了？想嫁了！”来福刚好进来上菜，无意中听到了，接过来说。

  “去去去，谁要你接了，又不是说给你听！”来福吐了吐舌头下去了。

  王府的规矩虽严，但是人人平等，大家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是可以在宴会周围观赏的，有时候三郎也会让大家共同参与活动，一起快乐，这在其他地方是不可能有的。三郎就是三郎，怪不得叫平王呢。

  在长安城的另一端太平公主府里却显得冷冷清清。太平一生有数个情人，如果说是男宠，不算准确，因为她往往是动了情的，第一个是惠范和尚；第二个应该是张氏兄弟；第三个是崔湜；还有一个是高戬。

  他们之间只有崔湜和她的时间最长，崔湜是一个深谙人情世故的男人，从一个小角色能混到正三品确实是不容易，在唐朝，一品二品都是虚设，给一些亲王，比如太宗早年就做过中书省尚书，正二品，可是从那以后便没有人敢僭越此职，三省尚书一直被虚设，取而代之的是三省侍郎，相当于副宰相。

  九月的长安夜已是秋高气爽，第一片落叶从红亭屋檐落下，公主斜倚在围栏内，自斟自饮，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它能助兴亦能乱性，公主生平最爱的是权，钱，情，性还有这酒。

  今晚她相当的性感，有人说她一贯如此，其实不然，她很讲究穿着，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喜欢名牌，而今晚她却穿的很随意和放纵，全身几乎裸露，虽已是半老徐娘但是身材依旧十分匀称，丰胸蜂腰，象牙一样的颈上坠着一颗淡蓝色的宝石，衬托着她乳一般的肌肤，手臂的皮肤弹性十足，特别是她的一双纤纤细手，可以与上官婉儿一比，只不过她是弄权的玉手，略显得张扬，而上官的手美的含蓄而且闷骚。

  公主每每醉酒，面带桃花，声音微颤，妩媚的唇齿无不彰显着伤感，女人啊！总是为了那些不值得一提的男人，怀旧伤感，她也如此，总是逃不过一个“情”字，当然她一生所爱之人与她也总是脱离不了一个“性”字，她认为情欲和性欲结合了才是最完美的相爱，也因此爱的越深恨的越深。

  冯小宝是死在她的痛不欲生之下，她现在怀念的是高戬，这个被韦后害死的男人，是她最后一个公开的情人。今夜，还有一个人陪着她，此时他正坐在对面与她一桌之隔，分明已经感觉到彼此的气息，他就是上官婉儿的情人加仆人小六子，自从上官婉儿一命呜呼之后，是太平收留了他。

  他的年轻帅气和善解人意，总是让太平舒服的如沐春风。

  也许她还有对上官的留恋和回忆，那么多年的相处，虽然她们之间也争风吃醋过；也明争暗斗过。

  由于当时的上官婉儿正和武三思打成一团，但是她又嫌弃武三思生性鄙俗，整天沾花惹草，于是孤零零的上官婉儿就把她的一缕痴情完全寄托于偶然相识的崔湜身上。

  自从那天同在御书房办公，干下了风流事之后，天天难舍难分，上官婉儿时时把崔湜召进宫中。不想被常在宫中出入的太平公主瞧见，太平公主在宫中年纪虽略大一些，但徐娘虽老，风韵犹存，她又天生的一种风流性格，当时，见崔湜是玉一般的美男子，心中早已有意。

  她打发宫女瞒过上官婉儿把他召进寝宫，太平公主欲念很强，虽然她还。一气之下投入到韦后的势力圈中，并把武三思也拉了过来，为韦后立下大功。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现在留下小六子也是对她的一种交代和弥补，她懂得一个没有根基的女人在这种权利浪潮中是多么的不易，所以她同情上官，也就是同情自己，女人啊！在政治风云中有多么脆弱，只有经历了才能深深地体会到。

  “六子，你愿意陪我吗？”太平公主情窦又开。

  “公主，六子愿意为你而死！”

  “过来！”她好像有点疲倦了，温情地注视着他说。

  “喝酒，你今晚就陪我喝酒！”她把酒杯里的残酒递给了六子，命令他喝下去。

  “公主，贪杯伤身，嗳，我喝，我喝！”六子一饮而尽，酒杯上分明有她芳香的唇印。

  “坐下！”公主吩咐道，“喝酒！”

  “嗯！”

  “这才乖嘛！”

  六子听到公主嘴里的这个“乖”字，不由得泪流满面，他哽咽着。

  “怎么了？你也有伤心事？”太平公主抚摸着自己的颈项问。

  “六子从小到大，只有女皇这么说过奴才，真得很亲切，她像我的奶奶，而今你也这么说奴才，好感动！”

  “啊，哦！”他的一席话让公主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不由得眼角湿润。

  “不想，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今天，喝酒！”抬眼望去，那略略刺眼的宫灯，让她骤然清醒许多。

  “嗯，喝酒！”

  “以后，在我这里，你不要叫小六子了，也不要叫以前的名字，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

  “公主尽管起名字，那是小人福分！”他诚惶诚恐地回答。

  “跟我姓李吧，就叫李襄，可好？”

  “李，李襄，公主恩赐小人姓李，那我世代都可以姓李了吗？

  他兴奋，李姓，乃是皇姓，可不是随便赐，他明白她是把他当作了自己人，而且是家人，他有了傍上皇权的感觉，事实在大唐，确实如此，一般皇上赐姓的都是一些有战功的大臣，从此被赐姓的大臣就走上了王公之路。

  “谢公主恩典！”他激动地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起来吧！”公主欲伸手，他顺势拉住了公主的手。

  “哎呀！”公主喝的有些多了，一下没站住，一个趔趄，他赶紧上去扶她，她不由自主地倒在他张开的臂弯里，他一米八几的帅哥，虽算不上孔武有力，却也年轻健壮，一个公主抱，轻轻地托起了这个女人，公主搂着他的脖子。

  “我老了！”她抚在他的耳边念叨，双眼迷离，生动而迷人。

  “不，公主永远那么美！”

  “真的！”

  “嗯……”他坚定地点点头。

  “唉……”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虽然在政治上一再取胜，但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并且越来越伤感，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时时萦绕在她的心头。

  “公主，我扶你去歇息吧！”这分明是抱着，他却说是扶，这就是这个男人聪明的地方，善于审时度势。

  “嗯！”她这一声答应的很低很低，几乎听不见。

  小六子明白，她的主人真的很累了，需要休息，全身心的休息。他抱着这个火热而滚烫的肉体，径直往厢房走去，一路上他感觉公主搂得他很紧，特别是那滚热的唇正贴在他的耳际，呼吸充满芳香。

  早听说，公主从来不和没有感情的男人做那事，小六子在心里犯嘀咕，下一步该主动还是……

  他听说公主的脾气，弄不好会掉脑袋的，他心里很乱，从花园红亭到最近的西厢房几十步的路，他却好像走了整整一个世纪。

  “唉，管他呢，顺其自然吧！”他在心里嘀咕。

  “想什么？”公主有一句无一句地问。

  “糟糕，露馅了！”他心里“咯噔”一下。

  “没，没什么！”尴尬地说。

  说着说着他已经到了床榻前，他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刚想抬头，忽然感觉她的手搂住他的脖子，并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只好不动，腾出手来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其实她今晚穿的只是纱，他们属于肌肤之亲，她不松手，他就只好把头枕在她的胸口，那软软而高耸的胸，让他的头和脸浸出了汗来，那紫罗兰香息夹杂着公主温馨的体香让他沉醉，他感受到了她的温暖，尽管有点热，他还是很享受这种几乎从未有过的温暖。

  可是她却真得睡着了，轻轻的呼吸声犹如平静的湖面，美丽而又有弧度，她很享受这种安全感，而他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母爱！

  是那种年轻美丽的母亲，抱着自己少年儿子的感觉，这种母爱也许有些错位，而且飘渺无定……

  睿宗六个儿子，长子李成器又名李宪，是皇后所生，刘皇后还生有二女，分别是寿昌公主，代国公主李华婉。

  成器少年老成，凡事不与人争执，却有极高的艺术造诣，善画、善书。因为从小的非常遭遇，让他和三郎之间有着过深的兄弟情谊，二子李成义却是个有心之人，既聪明又有谋略，而且与长子李成器过往甚密，老四李隆范，老五李隆业和三郎都是死党，只有老六李隆悌早亡。

  此时此刻，如果说对于太子人选没有任何悬念倒也正常，但这是天下大事，李成器虽然并无此意，却也阻止不了党羽的怂恿，加上太平公主的政治平衡手段，让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越发的微妙起来。

  娟又名有容，在跟三郎这几年来，他们相濡以沫，她是个有勇有谋，智勇双全的奇女子，将门之后。

  她每临大事有静气，临危不乱，所以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会有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她就像太宗帝的长孙皇后一样为丈夫的帝王大业起到了很重要的推动作用，又是一个端正贤淑的女人，美丽大方，很有大家凤仪。

  以前韦后和安乐公主都怕见到她，好像怕她夺了自己的风头，其实不然，特别是韦后，身上的奸邪之气、妖冶之气是见不得正气浩然的。所以她们总是背后诋毁她，这就像农村里姑嫂妯娌之间的闲话一样，但是娟从来不去诋毁任何人，偶尔听到什么也只是淡然一笑，对待每一个家人和所有的外人，她始终都是那么温婉谦和，嘴角那种经典笑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她只有一个信念，为了丈夫，为了她的事业和家国，她甘愿牺牲一切，这对青梅竹马的爱人，在这近十年来配合的是如此的默契，尽管三郎身边不缺女孩子，但是她都能和她们处的很好，而且每一个女孩做了三郎女人也都对她毕恭毕敬，她常常为自己的丈夫提供和制造这些小确幸，因为是那个时代的必然，也因为她有深深的内疚，她比所有女人都爱他，但是她也比所有的女人都懂他和珍惜他。

  三郎是个多情的人，风流是男人的本色，但是他始终如一的爱她，因为那种最初的爱，那份纯洁的爱不是轻易能取代的，还有他们共同经历的种种血雨腥风，所以她更像他的知己、恋人、亲人，从他的心里可以看得出他还依恋这个比他稍大的女人，因为他从小失去了母亲，缺少母爱的温暖。

  他常常会睡在她的怀里，她也会像个母亲一样轻轻地拍他，他感觉只有那时候才是睡得最安稳的时候，她居然能给他带来短暂的安全感，她喜欢他在自己面前像个大孩子一样，也喜欢他有时候的放纵，那时候他们的情爱更浓，他们的婚姻应该是世上最完美的结合，可是上天给她开了一扇门，却又给她关了另一扇窗，他们始终没有孩子，只因为曾经发生过意外。

  那是一个秋天，她和三郎以及几个随从远赴山西戍边，在一个小镇上夜宿，天已经十分寒冷，夜深时刻，驿站的马棚突然着了火，很多人去救火，娟有身孕，独自坐在床上，其实这是一场阴谋，他们是冲着三郎来的，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厮杀声，她料定大事不好，就提着宝剑出去了，刚出门就被一群蒙面人围住了，她挥剑迎上，可是敌人似乎越打越多，对方显然是早有预谋，手下随从眼见一个个体力不支倒下了，她催三郎快走，可是三郎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于是两人且战且退，同乘一匹马逃离，敌人紧追不舍，那马一直驮着他们两个人跑到了东方发白。

  天亮后，他们打算下马找个地方歇息，当娟迈开腿想下马的时候，才知道大事不好，她的下身出了血，就这样，在一个当地名医的帮助下也没有保住这个孩子。

  那时候她不到二十岁，也没有太过悲伤，认为年轻，机会总会有的，可是从那以后，她就一直怀不上孩子，所以她的愧疚也是他的愧疚，她常劝他，没关系！别人给你生的孩子我一样疼，这几年来他添了几个女人，来而又去，但是她还是那个她，总是在背后像支持他的事业一样，默默地支持他，她会亲自为他举办一场又一场婚礼，关心一个又一个新人，也会视如己出的对待一个又一个的小生命诞生在这个家庭。

  赵姑娘说：“她是个完美的女人。”

  若月说：“娟是菩萨。”

  若兮说：“她是全天下最美丽、最善良的女人。”

  冬梅说：“和她相比，我很惭愧。”

  就是下人们，也没有一个不从心里尊敬这个女人的，所以一个女人做到这样，她可能不是个人了，应该是神吧！

  其实，这才是人生的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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