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电梯门开，陆呦偏头看了陶希言一眼，差点被他眼底的灼热烫到，快速收回视线，准备抬脚往外走。

  陶希言明白陆呦的意思，可没有听见回复到底有点不甘心似的。

  沉吟了半秒后手臂快速一撑，支在门边，不让电梯门合上：“哪怕你点个头也好。”

  “行么？”小声又卑微的请求。

  陆呦短促的笑了一声后说道：“陶希言，可你没有立场说这句话，过去的事你并不记得。”

  陶希言愕然，被陆呦话里的事实戳中噎的无力反驳。

  嘴唇张合了几下后紧紧抿住，下颌线绷紧，脸上表情透露出难掩的失落，低声问道：“所以你不信我的话是吗。”

  陆呦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没怀疑过你此刻的真诚。”回过头，盯着陶希言的双眸，认真的一字一句道：“但，也仅仅是此刻。”

  我从没有怀疑过你晚上说出那些话，许诺时候的真诚。

  可人性幽暗复杂。

  千帆过尽，任谁都是会变的。

  现在的陶希言没法定义他自己的过去，更无法许诺未来。当下的真心陆呦从不怀疑，却再也无法相信其他。

  话里的言外之意陆呦不用明说，陶希言也懂，心里难受，却依然固执的撑着门框不肯撒手。

  身材高大的男人此时低垂着头，看起来有点悲伤，浑身都笼罩着灰蒙蒙的气息。

  像是在外面挨了欺负委屈巴巴的大型犬，坐在原地不声不响的等着主人安慰似的，渴望的眼神执拗的盯着陆呦看。

  陶希言激动之下的眼睛太亮了，被这么一双眸子紧紧注视着，  陆呦就算心里有再多难听的话，  此时也不舍得再说来刺他。

  无奈的闭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妥协着退了半步，说道：“太晚了，改天再说吧。”

  改天再说那就是还有的说。

  委屈的大狗瞬间恢复了活力，乖乖跟人道别：“好，你早点休息，晚安。”

  不知道是不是从西藏回到内地之后温差大的原因，或者是被陶希言传染的。

  陆呦第二天睡醒，一睁眼便觉得嗓子发紧，脑袋晕乎乎的浑身没劲。

  大夏天的家里没有预备感冒药，他想着那就到办公室再泡杯冲剂喝。

  出了单元门，一眼就看见陶希言那辆张扬的迈巴赫停在正对面。

  陆呦已经习惯了，要是某一天陶希言不缠着他，他反而才会觉得不正常。

  脚步一顿，站在台阶上等着车上的人下来。

  可今天车里下来的却是张赞。

  张赞手中拎着一个精美的小甜品盒，小跑两步上前递给陆呦：“先生，这是陶总昨天吩咐司机，今天一大早去酥味轩给你买的小蛋糕，说是让你忙起来没时间吃饭的时候垫垫肚子。”

  陆呦所站的位置刚好是风口，一阵冷空气扑面而来，吸进气管刺激的他嗓子干痒，想咳嗽。

  从兜里掏出包纸巾，捂住口鼻咳嗽了几声后，才伸手从张赞手中接过餐盒：“好的，谢谢。”

  过程十分顺利，张赞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一肚子被拒绝之后的说辞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心中暗暗思量，看来陶总追去西藏一趟，还是有进展的。

  想到这，胆子便也稍稍大了些，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状似无意的补充了一句：“陶总昨天晚上有个跨国会议，很晚才睡，估计太累了还没起床呢。”

  陆呦把用过的纸巾四方叠好，准备一会路过垃圾桶顺手丢掉。

  抬头看了眼张特助，面露不解。

  他问陶希言了？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他的感冒很大概率就是被陶希言传染的，现在当事人倒是快好了，能熬夜能加班的。

  而他，一吹冷风鼻涕就止不住的流。

  张赞满脸期待的等着陆呦能说两句关心的话，一会他好转述给自家老板邀功。

  陆呦略微颔首，神情淡淡：“哦，年轻人也不能仗着底子好就透支身体，熬夜会造成心脑血管压力过大，猝死风险大大提升。”

  末了职业习惯似的，引用了一个事实病例：“我昨天刚给一个22岁的大学生做完搭桥手术，就是因为总通宵打游戏。”

  一句话说完，鼻子干痒，又偏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张赞原本期待的双眼瞬间黯淡无光。怔了两秒，最后尴尬的笑了笑，附和道：“是，是是。”

  到医院后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会，陆呦从护士那要了一包感冒灵。

  银勺顺时针搅拌着冲泡，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杯子旁边还摆放着早上张赞送过来的那块蛋糕。

  陆呦手上搅拌的动作没停，眼神却看着那块甜品发呆。

  心里感慨，习惯真是很可怕的东西。他早上看见陶希言车的那一刻，竟没有想着再躲开。

  就像是习惯性的看见那个人每天在自己身边晃悠一样。

  半个月的朝夕相处，那些潜移默化的改变，就连他自己都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

  陆呦支着下巴出神，脑子里乱糟糟的想。

  一会想到陶父昨天晚上在车上跟他说的话，一会又想到小时候的事。

  反正都是一些毫无逻辑，不连贯的记忆碎片，最后思绪停留在昨晚跟陶希言的对话。

  他昨晚虽然嘴上答应着改天说，其实不过是当下那刻脱口而出的推辞，借口罢了。

  性格是二十多年来一点一滴慢慢形成的，没那么容易改变。

  不是陶泊元跟他谈一次心，陆呦就能立马想通。

  算了，先这样也挺好的，陆呦心中暗道。

  “陆主任，查房时间到了。”陆呦带的一个规培生站在门口喊了他一嗓子，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马上来。”

  陆呦放下勺子，指尖隔着杯壁试了下温度，不烫。

  一口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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