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海把自己的派头做得这么足，其实就是在等老卫的这句话。

  他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摆了个极为不以为然的姿势，道：“高就谈不上，我现在一个农场做销售部经理。”

  老卫顿时惊住了，他眨巴了两下小眼睛，立刻朗声笑了起来。

  “哎呀，赵经理，了不得呀！来来来来来，”老卫一边说，一这站起身来，打开一瓶啤酒，给赵长海满上了，“满上满上，恭喜赵经理高升！”

  赵长海嘴上虽然说着“哪里哪里”，但是心里却相当的得意。

  他跟老卫碰了杯，拿着酒直接一饮而尽。

  老卫也直接把这一杯酒喝了个干干净净，还把杯子翻转，向下倒了倒。

  在东北，这种方法，是一种表示诚意的方式，表明自己喝得一点都不剩，对于彼此的感情相当的在乎。

  赵长海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老卫坐下。

  老卫屁股刚挨椅子，就开始感慨赵长海当初走得憋屈，他替赵长海感觉到不值，要是赵长海不走，那凭赵长海的才干，销售经理哪里还轮得到沈扬？

  “哎，都过去的事了，别提了。”赵长海挥了挥手，老卫立刻识实务地改了口。

  “哎呀，看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四道泉农场哪儿能容得下您这尊大菩萨，实事证明，是金子到哪儿都能发光。不在四道泉农场，您照样是销售经理，照样是这个！”老卫说着，挑起了大拇指。

  赵长海心里这个美，但表面上还得假装自己根本不在意。

  老卫连连点头称是：“您太谦虚，就是太谦虚。老这么低调可不行啊！”

  赵长海乐得嘴都快合不拢，直叫老卫吃菜。

  老卫连声答应着，诚惶诚恐地拿起了筷子。

  说实话，老卫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精致的菜，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动筷。

  赵长海见状，便给老卫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笑道：“吃，别客气。”

  老卫连声应着，赶紧把排骨吃进了嘴里。

  这大酒店的饭菜就是不一样，老卫吃得是满心欢喜。正在老卫吃得过瘾的时候，赵长海问了他一句：“农场改制之后，已经差不多有两三年了吧，现在怎么样？”

  赵长海要是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老卫心里的不满再一次被点了起来。

  他擦了擦嘴，怒道：“要不咋说，沈扬这小子不是个玩意儿呢！当初他来阴的，把您给逼走了，现在又来对我们这些职工下手，心真他娘的黑！”

  赵长海最乐意听的就是沈扬的坏话，当下眼睛就亮了起来：“咋回事，说说？”

  “还能咋回事，他要做市场调查！你说你做就做呗，为啥让我们这帮人都往外跑啊？让那几个年轻人跑就算了，还让我跑，我都多大岁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我往外跑，老婆孩子咋整？谁照顾？”

  “跑市场？跑市场干啥？”赵长海皱起了眉头，“你们不是在网上卖产品，卖得还挺好吗？”

  赵长海也看到过四道泉农场的宣传片，当初佟如敏的团队，来四道泉农场拍宣传片的时候，可是热火朝天，沸沸扬扬的。

  大家伙全都穿上新衣服，争先恐后地想在镜头前面露个脸。而当宣传片正式播出的时候，四道泉农场谁家不是挤在电视前面、电脑前面看？

  就算  那些不会上网的，也都让自家的年轻人想办法上网看，为的，就是想看看沉寂了这么多年的老农场，出现在屏幕上的样子。更想在人群里瞅一瞅，自己有没有露个脸。

  就算是赵长海再看不上沈扬，也不得不承认，宣传片拍得确实不错。

  平时他们看惯了的黑土地和乡下的风景，在电视上竟然那么好看，青山如黛，绿水如翠，绿树成荫。

  就连赵长海那个酒鬼老爸看着，都掉下了眼泪。

  原本，赵长海还在建议书里，建议王家堡农场也请人拍个宣传片，在网上销售呢。

  “那些宣传片就是白扯！老话儿说得好，‘花无百日红’，啥玩意儿，火就就火那么一阵。这才火了没多长时间，销售量马上就下去了。唉！说是今年年底可能连迹效工资也拿不上了，真他娘的窝火！”老卫提起这个事就糟心。

  赵长海的心里“咯噔”一下，关于拍宣传片这个事儿，赵长海他们已经开了两次会了，马上就要拍板定案。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卫竟然说已经没啥用了，这可是了不得的事，赵长海的心里都有点打鼓。

  为了套出更多的话，赵长海急忙给老卫点了支烟。

  老卫也没客气，深深地吸了口烟，对赵长海道：“沈扬那天给我们开会了，说是什么电商要大洗牌，现在整个市场正在调整。但具体以后朝什么方向走，他也不能确定，所以绝对不能放弃传统市场，必须马上进行市场调研，多方走访市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之前我们一直做的是传统市场，他突然说整电商，搞一堆一堆的人来往这涌，拍什么宣传片，搞得人仰马翻的。”

  “这好不容易整完了，才好了几天呀？又开始折腾，我看，他就纯折腾，把人往死里折腾！能他娘的好几天？我们累得跟驴似的，到最后又只能好几天，这不是扯呢吗？玩儿人呢这是！”

  老卫说得义愤填膺，赵长海的心里却已经在翻江倒海了。

  难怪这段时间四道泉农场都这么消停，也没啥新消息传出来，弄了半天，是沈扬又在悄眯眯的玩花样呢。

  电商这么快就不行了？

  这市场变化也太快了！自己还没来得及跟上，这阵风就过去了！

  幸好王家堡农场还没来得及拍宣传片，要不然的话，钱投进去，没看到效果，自己这个销售经理就完犊子了！

  他前脚刚立完“军令状”，后脚就栽个大跟头，到时候面子里子全都得丢了。

  赵长海暗暗地捏了把冷汗。

  他真是太英明了，在事情还没开始之前就来四道泉农场挖消息。

  未雨绸缪，说得就是自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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