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们在乎我们的死活吗？”

  新汉诺威州，罗诺克山脊，范霍恩贸易站的西部，一条尚未完工，正在修建的铁路。

  这里的工人整齐排列在铁轨两侧，手持大锤，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固定轨道的铁钉，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一个年轻工人，正满头大汗挥舞着手上的铁锤，但他的肤色却和他身后的守卫不一样，又或者说，这里的每个工人肤色都是如此。

  他们是从大洋另一边，一个古老国度前来的，为了赚取报酬，踏上了这片土地。

  年轻工人刘洋抹了把汗，听到身边工友的话忍不住嘲讽道：“这些畜生怎么会在乎我们的死活？我这个月工资又被克扣了一大半！”

  “你来的早，起码还有工资，其他人有的被拖欠了两个月，都没处说理去！”

  “当初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来到这么个鬼地方，还被这些洋人使唤着。”

  刚说两句，两人身后就传来英语的催促声：“赶紧干活！你要是想说话，就用英语！”

  刘洋嘀咕：“我干你姥姥个腿。”

  见守卫似乎要发火，刘洋连忙低下头，开始挥动起铁锤。

  “不给吃不给喝，我都快拿不动东西了！”

  “我好想喝点茶啊。”

  铁路旁，华工们时不时抱怨着，因为时代原因，美国的歧视问题泛滥成灾，而美国官方却不制止这种情况，反而变本加厉，出台法案将歧视合法化。

  如此严重的歧视，导致华工的工资，连白人工资的一半都到不了，白人包吃包住，而华工就只能自理，打骂现象更是屡见不鲜。

  这处铁路是由美国中央联合铁路公司承建的，工头是一名叫珀西·怀斯科尔的白人，此时他坐在铁路旁边的营地里，眼神古怪地看着路过营地的每一人。

  “该死，已经连续三周了，再找不出来是谁偷的工资，我可就得自己补贴了。”

  珀西紧皱眉头，不久前在这个营地里，发生了偷窃工人工资的行为，他自然认为是某个工人干的，但搜查了所有工人的身上和营地里的每一处，也没有找到失窃的钱。

  “这个该死的老鼠，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快来人啊，这里有人晕倒了！”

  铁轨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珀西本来烦躁的心情更加糟糕，他呼唤起工地小工头的名字：“兰德尔！去处理一下。”

  名叫兰德尔的大胡子白人立刻小跑到铁路旁，看见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华工，还有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人。

  “你们蠢货在干什么！耽误了工作，谁来负责？”

  一个华工连忙开口道：“老周，老周他晕倒了，他已经好久没休息了。”

  地上，一个中年华工紧闭着眼睛，从干裂的嘴唇和苍白的皮肤来看，他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好。

  “老东西，装什么呢！给我起来！”

  兰德尔脾气暴躁，直接一脚踹在老周身上，见没有反应，又连踹数脚，似乎想把怒火发泄在他身上。

  “哎哎哎，别踹了！他要死了！”

  见一个华工想阻拦，兰德尔一巴掌扇在他头上，嘴里还骂道：“你们这些蠢货动作慢得跟蜗牛一样，还想要休息？什么时候把偷得钱拿出来了，再给我休息！”

  “我草你......”

  叫刘洋的年轻工人见到这一幕，怒火中烧，拎起锤子就要上去拼命，和他同龄的工友孙伟一把拉住他。

  “你别拉着我，这他妈的洋鬼子太欺负人了！”

  孙伟死死抱着刘洋，嘴里劝道：“那洋鬼子打完就发泄完了，不会怎么样的，你要是把他给打了，那我们才叫事儿大了。”

  “那他妈也不能污蔑我们啊，大伙谁都没偷那工资，这些洋鬼子硬说是我们偷的。”

  孙伟无奈道：“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就是这样认为的，你也改变不了，再熬熬就过去了。”

  另一边的老周被人拉走了，大伙又接着干起活来，兰德尔依旧在那里骂着他们，时不时还上前踹一脚。

  “你们在这看着，我去上个厕所。”

  兰德尔交代了一下拿枪的守卫，左右环顾一圈，就走下山坡，朝着树林里走去。

  刘洋看着这一幕，脑子一转，立刻喊道：“我也要去厕所。”

  身后的守卫一脸嫌弃，“赶紧去，超过一分钟就扣你的工资。”

  刘洋低骂一声，沿着小工头兰德尔走的路就跟了上去。

  “这洋鬼子上厕所来这么远干什么？”

  刘洋越跟越觉得不对，这小工头绝对有问题，就保持了一点距离，在树林里跟着他。

  兰德尔走了得有两三百米才停步，刘洋就在一棵树后面盯着他，只见他鬼鬼祟祟走到一棵粗壮的树旁，在一个自然形成的树洞里掏着什么。

  “钱！”

  刘洋睁大眼睛，看见了他手上那再显眼不过的美元，原来营地里失窃的工人工资是被他偷了，这人居然还有脸在工头面前说一定是华人偷的。

  刘洋记住了那棵树的样子，准备晚上来再给他拿走。

  “咔嚓。”

  却没料到转身一脚，踩断了一根树枝，发出的声响立刻引起了兰德尔的警觉。

  “谁在那！给我出来！”

  刘洋懊恼不已，无奈只好从树后走出来，兰德尔看见他后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你？你都看见了？”

  刘洋看着他冷冷说道：“对，老子都看见了，没想到居然是你偷的钱，还有脸说是我们偷的。”

  “偷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兰德尔心头一紧，这个华人果然看见了自己刚才的动作，不过他脑子快速运转，立刻大声说道：“原来是你偷得钱！我要告诉珀西！”

  “什么？！”

  刘洋没想到这个洋人这么无耻，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刚想开口反驳，就被他直接推开，朝着营地跑去。

  “等等，站住！”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直跑进营地，兰德尔直接走进工头珀西的帐篷，大声喊道：“我抓到偷工资的工人了，就是他！”

  刘洋一听就急了，立刻反驳道：“是他偷的！我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他鬼鬼祟祟的，就是在藏偷的钱！”

  珀西皱眉看着互相指证的两个人，这的动静很大，铁轨边的华工们也纷纷议论起来。

  “珀西，就是这个东方人偷的，我还发现了他藏钱的地点，就在一个树洞里！”

  “你！”

  刘洋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个洋人居然无耻到这种地步，而且看珀西那狐疑的眼神，明显更相信兰德尔的话。

  珀西看着刘洋说道：“你说不是你偷的，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刘洋急道：“我们华工天天住在一起，干什么大家都互相知道的，就是这个人偷的！”

  兰德尔立刻说道：“肯定是你们在互相包庇！珀西，应该立刻把这个人赶走！”

  珀西在两个人之间看了又看，随后让一个守卫按珀西说的地点去拿回工资。

  那个守卫很快就跑回来，手上还拿着100美元，正是这些天丢失的工资。

  “赃物在这，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兰德尔看见珀西相信了自己，立刻得意起来，看着刘洋的眼中满是挑衅。

  “我...洋鬼子我草你....”

  刘洋愤怒至极，直接一拳打在兰德尔脸上，直接给他打翻在地。

  两个守卫连忙冲上来，但居然按不住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年轻人，直到四五个守卫走过来才把他牢牢按住。

  “该死的，居然还敢打我？！”

  半边脸肿起的兰德尔气急败坏，看着被按住的刘洋，拿起一根木棍就是疯狂殴打。

  而无法动弹的刘洋也只能被迫挨打，直到实在忍不住了想要反抗，但随后就被一棍子打在头上晕了过去。

  兰德尔让守卫把奄奄一息的刘洋丢出营地，其他华工看着这一幕纷纷沉默不语，就连刘洋的朋友孙伟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出声。

  “咣当。”

  浑身是伤的刘洋被丢在山坡下路边的草丛里，沉沉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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