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回头的黑眼镜，也看到了吴邪的异常状态。

  他顺着吴邪的视线看去，却发现前方一片空荡荡，除了被他暴力破解的机关残骸，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异常。

  黑眼镜疑心是什么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一边与身后的赢勾沟通，一边打开了“阴阳眼”血脉。

  然而无论他怎么看，他都没有在前方发现任何东西。

  完了，孩子又被魇着了，希望这次吴邪在幻境里看到的东西，不要太过可怕，不然以吴邪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即便是他，要想无伤制服吴邪，也需要一定的运气。

  黑眼镜暗自在心里想道，有时候，徒弟教得太出色，也是一种苦恼。

  吴邪的嘴唇动了动，黑眼镜眼尖，又会一些唇语，不难看出，他是发了两个音，第一个是个开口呼，口型较圆，啊？哈？卡？第二个应该是个合口呼？这就太难猜了，文？南？困？

  吴邪发音的时间太短，黑眼镜不能将他说的话辨认分明。

  不过看吴邪警惕中带着疑惑的表情，想必是个好久不见的熟人。

  熟人好啊，熟人至少一时半会儿不会打起来，黑眼镜快速闪到了吴邪面前，右手上抬，食指和拇指微并，就打算将吴邪捏晕。

  吴邪又叫了一声，这次他的声音明显的不少，语调也轻快了一些，再加上距离近，黑眼镜听得很清楚，小三爷这叫的，分明是“阿坤”。

  黑眼镜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才动了手。

  他扶着吴邪来到了王胖子的旁边，“先休息会儿，我控制了力道，吴邪大概十来分钟后醒。”

  王胖子闻言，也将张起灵放到一边坐下，自己也席地而坐。

  他们这一坐下，后面跟着的其他人，也坐了下来，有大腿的时候，为什么不抱呢？

  王胖子从仓库里拿出了食物，分发给了其他几人后，才笑得贼兮兮地凑到黑眼镜面前，他太了解愿意对他们露出真正的情绪的黑眼镜了，“我们天真又看见啥了？”

  黑眼镜同样笑得贼兮兮地用大拇指指了指张起灵，然后切换成了中指，他想了想，又把无名指缩了回去，克制住了有自己想法的中指，最终伸出了食指。

  他这一番动作，让王胖子有点懵。

  不过他和黑眼镜到底是同一个战壕里的狐朋狗友，很快就领会了黑眼镜要说的事，“阿坤？”

  黑眼镜朝着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

  “小花？”吴邪搓了搓自己的小短手，北方的冬天太冷了。

  经历了上一次重回幼时的幻境，吴邪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份的切换，他那一声疑惑的呼喊，只是不确定小花是不是还在树上。

  可惜我醒来的时间太晚了，方糖饼已经被小时候的“我”吃完了。

  隐隐的梅花香气，在一片雪白中，飘逸得勾魂夺魄，吴邪深深地吸了一口，年少时候的他，自然是欣赏不来这花中君子，雪中帝王的美好的，但古董行业的行家里手的吴小佛爷，却不会不懂。

  小时候嫌弃的过于黯淡的香气，变成了“暗香浮动月黄昏”的高雅；

  小时候嫌弃的过于突兀的枝桠，变成了“嶙峋风骨瘦犹坚”的冷傲；

  小时候嫌弃的过于单调的花朵，变成了“雪夜槎牙舒铁骨”的狂放。

  只可惜，当他学会欣赏这“冻容不减玉颜色，疏影横檐却避春”的凌寒独放时，他已经永远地错过了欣赏之期，年轻时囿于地域和季节，而后来则是因为没有这样的闲暇，更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梅花的香气越来越近，吴邪猛地一转身，然后做了一个超级夸张的鬼脸，嘴里还大喊着“嗷呜”，试图扮演一只怪兽，来吓唬幼年时的解雨臣。

  解雨臣果然如他所愿呆了一刻，玉做的小脸，有一瞬间变得煞白。

  吴邪以为自己真的吓到了解雨臣，忙不迭地道歉，反正正好是少不经事的年纪，吴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卖萌进行到底，又是扮小狗，又是“好妹妹”“好妹妹”地叫。

  他也是个软糯的小团子，若是大人们看到这样的他，只会感觉心都化了，哪儿还能想到责怪他呢？

  吴邪深谙此道，从小就用这招在吴三省那里骗吃骗喝，在吴二白面前逃脱惩罚，只是在吴三省那里是百分百成功，在吴二白这里，却是成功失败对半分。

  但可惜的是，解雨臣也是一个孩子，一个粉雕玉砌，冰雪可爱的孩子，一个已经开始学戏，并且时不时地会接触少儿不宜的恐怖物品的孩子，一个不会轻易地被同为孩子的吴邪打动的孩子。

  解雨臣扔掉了手里的梅花枝，小小的孩子突然抽条，转瞬之间，就变成了穿着粉红衬衫的解大花，他好看的嘴唇一张一合，说道：“吴邪，你这是人品不行。”

  在解雨臣的旁边，小小一个的霍秀秀，手里捏着一根冰糖葫芦的木签，和一把五颜六色的糖纸，俏皮可爱地笑着：“吴邪哥哥，还钱！”

  ……

  王胖子看着昏迷的吴邪，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些年的陪伴中，他也知道老九门同汪家的不死不休的争斗，或者应该说成是，汪家对老九门至死不渝的纠缠，如今的局面，是吴邪必然会走进的棋局。

  但他心里也知道，小哥是一个很重要的诱因，那是一份不能辜负的深情，是盔甲是软肋，但也是一副困住天真的枷锁。

  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午夜梦回之时，他曾无数次看见漫天风雪中，小哥踽踽独行，而天真穿着一身稀奇古怪的装备，远远地缀在那道藏蓝色背影的身后，但他自己，却是始终无法靠近他们任何人一步，他想拉着小哥喝点暖烘烘的酥油茶，想拦下天真为他披上温暖的毯子，但他却寸步难行。

  然而他知道，小哥看着天真，也看着他，天真眼里都是小哥，也知道背后还有他。

  他们是铁三角，他们终究会一起，砸破这世间的人心鬼蜮。

  ……

  漆黑的墓道里，一群东倒西歪的身体之中，一道瘦削的身影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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