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音缓缓睁开眼睛，自己想必是被秦王差人送回来的吧，太失态了。

  姒音打开了房门，一缕阳光照了下来，姒音下意识抬手遮住了光。

  “音妹，你醒了？”姒音循声看去，只见扶苏独自坐在院子中，含笑地看着她。

  “音妹睡了快一整日了，想必饿了吧，要不要吃些东西？”扶苏轻轻地拍了拍桌上的食盒。

  姒音呆滞的大脑开始运转，扯出一个笑容：“却之不恭。”然后大步走了过去，坐在了扶苏对面。

  扶苏伸出那修长的手，动作优雅地把食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拿出来。

  待姒音吃完后，扶苏询问道：“听闻音妹昨日回来哭了半晌，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能否与为兄说说？”

  昨日哭过之后，心里的郁气散了不少，姒音抬起头平静看向扶苏：“我娘亲死了。”

  扶苏一愣：“抱歉。”

  姒音：“此事与大哥无关，大哥不必道歉，不过我有一事想问大哥。”

  扶苏：“音妹问便是。”

  姒音继续平淡地说：“若是我母亲是被我父尊所杀，我该如何面对父尊？”姒音就是想知道现在扶苏有没有被儒家洗脑。

  扶苏再次愣住，过了一会说道：“父母的恩怨，跟你没有关系，音妹不用想那么多。”

  果然已经被洗脑了！姒音死死地盯着扶苏：“杀母之仇，如何放得下？”

  扶苏想说什么，被姒音打断：“可杀母之人是我的父亲，我亦不能忘记父亲的养育之恩，可若是杀母之仇就此放下，我枉为人子，既如此，不如我就此随母亲而去，也算报答了父母的生养之恩，大哥觉得如何？”

  扶苏：“这......”半天说不出来第二个字，看来是cpu干烧了。

  姒音继续说着：“姒音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姒音觉得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能完成，还有很多风景没有去看，杀母之仇轻易放不下，不能手刃仇人，却还要为仇人做事，扶苏公子觉得，这便是孝道？”

  扶苏沉默。

  姒音：“若是扶苏公子孝道是以父为尊，那母亲的生育之恩又该如何去报？或许在扶苏公子看来，姒音的说法离经叛道，可是姒音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想做那愚孝之人，姒音不甘做傀儡，姒音想为自己而活，总有一日，姒音会亲手报仇。”先冲击他的三观，再给他埋个种子，以后有机会再给他掰过来。

  姒音也不管三观被刷新的扶苏，冷淡地说道：“若是扶苏公子觉得我此举与儒家理念不同，大可与我绝交，若扶苏公子还认我这个妹妹，便请不要阻拦。姒音还有事，扶苏公子请自便。”若是扶苏因为理念不同要与她绝交，她也懒得管他死活了。

  “音......”扶苏本能地抬起手，想拉住姒音远去的背影，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最终迷茫地放下了手。

  ————

  姒音本来想为昨天殿前失仪之事去找秦王道歉，却被告知秦王正在与甘罗、韩非、李斯等人会谈。便没让人通报，晚点再来吧，先去别处看看，还没好好逛过咸阳宫呢。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梅林，十月底，正是梅花开的季节，姒音走进了梅林深处，一条小溪旁立着一座能容纳十几个人的凉亭，想来是赏梅用的，见四处无人，姒音毫不客气地跳到了凉亭上方。

  姒音点点头，嗯，视野果然好了很多。流水潺潺，一片片红粉相互交错，让人的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不知怎的，姒音突然想到了红莲，那个天真的小姑娘现下在何处？三个月了，依旧没有消息，这乱世之中，她能保护好自己吗？

  赏了一会儿梅，姒音坐在了凉亭顶上，拿起兼爱吹了起来，所奏之曲，赫然是《流水》。

  曲子快结尾时，姒音忽然感觉到附近有人在看她，姒音停下了吹奏：“出来。”

  一个身穿蓝袍的少年自梅林中走出，看向亭子顶上的姒音，行了一礼：“见过玉衡公主。”

  姒音打量着下面的人，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靛蓝色的头发与瞳孔，脸上有一簇诡异的蓝色火焰纹路，姒音一愣：星魂？

  少年继续道：“下官甘罗，循着笛声而来，无意惊扰玉衡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姒音：甘罗？星魂？十三岁的伐赵先锋是星魂？怎么回事？他是秦王的人？

  姒音：“你叫甘罗？”

  甘罗：“回公主，正是在下。”

  姒音试探道：“你可知星魂？”

  甘罗摇摇头。

  甘罗表情不似作假，姒音眉头紧锁，剧情乱了？

  姒音：“罢了，下去吧，将军刚从陛下那里出来，想必还有要事，不必在本公主这里浪费时间。”

  甘罗听完，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一棵梅树后面：“下官告退。”

  待星魂走远后，姒音淡淡地说道：“出来吧，韩大人。”早就发现他了，不过甘罗先出来了而已，韩非的武功差得离谱，人往那一站，姒音就能精确地感知到他身上的气息，一个字：‘菜’。

  韩非从林中走出，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着姒音干笑道：“见过公主。”

  姒音：“韩大人来此又是所谓何事？”

  韩非：“韩非听闻笛声，只觉得有些怀恋，恍惚间就到了此处。无意惊扰公主。”

  姒音：“韩大人若是来此，只为说这些，便可以离开了。”

  韩非沉默，却并没有挪动脚步。

  姒音：“不过本公主倒是有一事想问韩大人。”

  韩非：“公主请讲。”

  姒音：“不知韩大人的异人录是如何得来？”

  韩非一愣：“想来公主出去这一趟是见到异人了？”

  姒音没说话。

  韩非：“不瞒公主，韩非早些年在韩国遇到了一些站在韩非对立面的异人，为了对抗这些异人，韩非起了组建自己势力的想法，便去各国游历，最后在东海之滨发现了另外一些异人的踪迹，不过他们年纪虽小，脾气倒挺大，韩非那一次差点折在了那里。”

  姒音眯起了危险的眼眸：“韩大人可知，我此行，真的就是差一点就折在那里？”

  韩非干笑两声：“危险与机遇并存嘛，看来公主此行收获不小。”

  姒音一时语塞，从结果上来看，韩非说得没错，可是她要是没有苍鸾相助，起码也得损失幽林幽暮两人，但此事也不能怪韩非，要怪只能怪自己操之过急，算了。

  姒音叹了口气：“确实有些收获。”

  韩非：“恭喜公主。”

  姒音岔开了话题：“那你后面建的势力呢，建成了没有？”

  韩非身形顿了一下，不自然地说：“韩国已灭，流沙聚散，生死无踪。”

  姒音这下是彻底震惊了，她听到了什么？流沙？等等，流沙的头领是卫庄，卫庄是韩国人，韩非是韩国公子，合理，太合理了！她怎么没想过，韩非是流沙的创始人？

  韩非：“公主知道流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姒音没搭话，只是问道：“那你可知流沙剩下的人现在在何处？”如果韩非能重新执掌流沙，那定是免了秦国不少的麻烦。

  韩非摇摇头：“或许散了吧。”

  姒音认真地看着韩非：“韩大人有没有想过，流沙或许还某处在等着他们的主人呢？”

  韩非：“公主知道些什么？”

  姒音指了指天，摇着头：“不可说。”

  韩非：“多谢公主。”

  姒音摆摆手：“我还有一事想问韩大人。”

  韩非：“公主请说。”

  姒音：“韩大人觉得，若是一个人的父亲杀了他母亲，这个人该不该为母亲报仇？”

  韩非：“这得看那人与父亲母亲的关系如何，那位父亲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杀了她母亲。”

  姒音：“韩大人曾为儒家学子，不觉得为母弑父是为不孝？”

  韩非：“若为母报仇是为不孝，那放下弑母之仇也是不孝，横竖都会被人说是不孝，公主何不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姒音：“韩大人知道得太多了，管好自己的嘴巴，小心惹祸上身。”说完脚尖一点，离开了梅林。总算是有个正常人了，还以为古人都像伏念与扶苏一样被愚孝的思想所荼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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