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姝叶大三寒假那一年，她妈妈忽然告诉她，她谈恋爱了，说起这些时，她眼里都是荡漾着幸福的光芒，眉眼温柔，她说对方是个大她五岁的男人，经营着一家不大的超市，还带着一个14岁的女儿。

  陈芳给她看了照片，男人名叫李秋实，模样长得老实忠厚。

  饭桌上，母女俩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陈芳试探性地看她一眼，犹豫道:“姝叶，就是~我和你李叔商量了一下，下个礼拜是个黄道吉日，我们打算领个证，你看~怎么样？”

  “挺好的，我没意见。”陈姝叶低头刨了一口米饭，飞快地回答。

  陈芳认真地看了一眼陈姝叶的神色，见她面色平常，才笑着朝她碗里夹了个鸡腿，“好，那明天我叫你李叔来家里吃饭，顺便让你也见见那个妹妹。”

  “嗯。”

  第二下午六点，陈芳在厨房准备晚餐，听到门口传来的汽车声音，陈芳指挥着她开口，“姝叶，去看看你李叔是不是来了，去接一接他们，我走不开。人你见过照片的，认识的吧？”

  “嗯，”陈姝叶拿着掩饰出了门，刚走到小区，大门口就停了一辆车，从车下下来一个约莫五十岁的男人，大包小包的提着礼品袋从后备箱拿出来，旁边站着一个小姑娘，齐刘海，眼睛圆圆的。

  陈姝叶在心里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轻轻扯出一抹笑，叫了声“李叔。”

  “诶，你就是姝叶吧，都长这么大了。”

  “嗯，”陈姝叶抿了抿干涩的唇，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

  李秋实或许看出了她的尴尬，冲旁边一个约摸15.6岁的女孩子，拍了拍她的脑袋，朝她介绍，“这是我的女儿，李想。”他又伸手碰碰了女孩儿的胳膊，示意道，“想想，快叫姐姐。”

  女生穿着件白色棉服，戴着围巾，只露出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乖巧地叫了声:“姐姐。”

  “嗯，你好。”朝她打了招呼，陈姝叶带着两人上了电梯。

  陈芳看着三人一起回来，招呼着他们坐下，忙碌地开始端出菜，摆了满满一大桌，很丰盛。

  饭桌上只有陈芳和李秋实两人在聊着，看着同样沉默的两个女孩，陈芳看陈姝叶一眼，朝她开口道，“姝叶，一会儿吃完饭带妹妹去你房间去玩吧。”

  陈姝叶抿唇点头，后面的李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一进房间，关上了门，这姑娘瞬间像变了个人，好奇地打量着陈姝叶的房间，看着床上的玩偶，“姐姐，你这些玩偶都是买的吗？”

  “不是买的，是夹的娃娃。”

  “哇，你好厉害，我能看看这些吗？”

  陈姝叶没解释，只是笑笑，“你看吧，”这些是她开学没能带走的，一些因此就留在了家里。

  陈芳吃完午饭，端着果盘进来，打开门就看着李想兴致勃勃地看她床上摆放着的一堆玩偶，她看陈姝叶一眼，“姝叶，妹妹喜欢就送给她吧，反正你还有那么多。”

  “这些我也喜欢，除了这些都行。”

  出乎陈芳意料的是，她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陈姝叶竟然反驳了，看着还在一旁的李想，脸色也挂不住，一时瞪了她一眼，语气也有些严厉，“你这孩子，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些，在说了，你这还有那么多，送一个给妹妹怎么了。”

  “不行。”陈姝叶头也没抬就反驳着开口，“要是她喜欢，我可以给她买，但这些不行。”

  陈芳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气地不行。拔高了音量，“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让点妹妹怎么了？——”

  李想听着两人的争吵，在一旁有些尴尬，放下手中的玩偶，摆了摆手道:“阿姨，您误会了，我不想要的，我就只是好奇看看。”

  陈芳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一把拿起那个玩偶，强硬地塞到李想怀里，“没事，阿姨做主，这个就送给你了。”

  “妈——你干嘛拿我东西，我都说了我给她买！”陈姝叶从李想怀里抽出买个玩偶，陈芳看得火大，着急地扯着她手上的那个玩偶，“一个玩偶而已，让让妹妹怎么了，就这一个而已，你怎么这么小气！！”

  两人争执着各自拉扯着玩偶，只一瞬间，布帛破裂的声音响起，就连玩偶里面的棉絮都飘出来了，在空中悬浮着，纷纷扬扬的落下，房间的气氛瞬间凝滞。

  陈姝叶看着这一切，忽地红了眼眶，她的动作愣了一秒，很快就蹲下身捡起地上那个破碎的娃娃，手中拿着残缺的布料和棉花，眸眶瞬间积蓄起泪水，红着眼眶质问她，“我都说了，我给她买其他的，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这一个？现在这样你你就满意了吗？”

  陈芳没料到事情发展到了这地步，音量也渐渐减小，好像这些大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事一般，只随意开口道，“多大点事，给你再买一个就行了。”

  陈姝叶看她，扯唇轻笑，“那我刚刚说再买一个你怎么不同意？”

  陈芳被她说的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张了张唇，嗫嚅了几句，可陈姝叶却没在理会她的话，拿着那个破碎的玩偶哭着跑出了门。

  今年冬天的南城很冷，陈姝叶安静地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冻得通红的手上拿着一个破碎的玩偶，粉色小熊的腿已经被扯了下来。她看着这一切，睫毛轻颤几下，眼里升起雾气，眼泪迅速落了下来，安静地砸在玩偶上，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对不起啊，应该把你带走的。”陈姝叶摸着它的残肢，有些心疼地开口:“你疼不疼啊。”

  可是，周围安静的没有一丝回应，只有风还在呼呼的刮，像是野兽发出的某种悲鸣，让人难过的心悸。

  莫名又想起记忆中的少年，他低眸正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杆子，拿着窗口掉落的玩偶，笑着递给她，问道:“还想要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说，唐欣便率先开口，“姝叶想要那个粉色小熊。”

  “好，”明明是在回答唐欣，可他却在看着她笑，笑得那样意气风发，他好像永远胜券在握，永远明媚张扬。

  那是她最爱的少年。

  她垂着脑袋紧抿着唇，脸上有温凉的液体滑落，北风刮过树叶，发出蔌蔌的响声，沉默中，她忽地扯唇轻笑，她留不住程述也，也没能留下他留给她的东西。

  她在椅子上安静的坐着，就那样维持着一个动作，坐了好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视线中忽地出现一双小白鞋，陈姝叶的目光上移，闯入眼帘的是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玩偶小熊，一双白嫩的手轻轻晃了晃，身后露出一个小姑娘的脸。

  李想看着陈姝叶，满脸歉意，“姐姐，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她说着把手中的那个玩偶递给她，“我把这个赔给你好吗，可以不要生我的气了吗？”

  陈姝叶别过头，躲开她的视线，声音酸涩的难受，她吸了吸鼻子，带着一丝隐隐的哭腔，“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气。”

  气自己为什么没有守护好他留给她的东西，气她不争气，气她找不到他，又气她自己无可奈何的还是很想他。

  李想坐在旁边的椅子，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因为我而起，”她把小熊放在她手里，“你把这个拿着吧，就当赔罪了。”

  陈姝叶摇摇头，“可是不是原来那个了。”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角，连眼睑都是红的，“因为这个——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李想看她一眼，迟疑地问她，“姐姐，是你喜欢的人吗？”

  陈姝叶鼻间的酸意快要冒出来，“嗯，一个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那为什么不去表白？”

  她紧紧抿着唇，眼里有热泪涌了出来，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哽咽地破碎:“因为，我来迟了，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李想轻轻抱了抱她，“那，姐姐，下次遇到喜欢的人先勇敢一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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