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两人其实都清楚，

逝者已逝，唯余念怀，

而兰花，便是那念怀的寄托罢了。

而这样的寄托，又如何能以银钱衡量呢？

或再退一步，那是小兰悉心养育的兰花，

冯家也没有到那样揭不开锅，囊中羞涩的地步，

又如何能将女儿心爱的兰花卖出去呢？

冯父拒绝的很是坚定，便是在赵娘子如何威逼利诱之下，

都不为所动。

赵娘子冷笑着出了门，

哼，这是你自找的。

当晚，便梨花带雨的向师爷哭诉自己如何费心费力的找到那株极品兰花，

而那冯家又如何不可理喻，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自己原本想着能为师爷分忧，

谁料那冯家眼睛竟长在了头顶上，扬言别说是师爷，不过是一个走狗罢了，根本不放在眼里。

赵娘子跟随师爷多年，

师爷心中忌讳什么，自是知晓一二的，

譬如，那句不过是一个走狗罢了，便是师爷心里这些年来拔不出去的一根尖刺。

果不其然，师爷震怒，

直言不过一方贱民，谁给的胆子竟能如此嚣张，

当夜便清点了人手，直奔冯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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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满月，便是我收敛了灵识的化形之日，待我清醒之时，已经身处旁处.....那些人软禁了冯父，以小兰为质，逼迫他不得不仔细照看我，以却保我能完好无损的被敬献出去。”兰生顿了顿，随即咬了咬牙：

“可那群禽兽，只以为能留小兰一条性命，却丝毫不顾及清白，便要玷辱了小兰....小兰既知父亲因自己被其要挟，又因实在不堪欺辱，便....自尽了....我赶到之时，唯留这意思魂息尚存。兰生一族没有什么让能凡人起死回生的本事，左右探寻无门，我也只好用自己的灵元将养保其魂魄不散，冯父还被那些人软禁着，但凡我本体出现一丝差错，冯父自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你就跟着冯父来到了朝都，被送给了那个广成王？”连鲛问道。

兰生点点头：

“也是在朝都的这段时日，听说了往生酒馆，今日恰好又遇到了你，虽看不出你本体，可你在变化虚体排队的时候，我便知晓，你和我们这些低阶精灵肯定不同，便一路跟寻了过来....”

“她身上这咒术，可是为保她魂魄齐整？”禹绪看着那魂息上的点点绿光，似是想起从前有些灵术，是以生魂为术，禁锢为咒，可保魂息不灭不散。

“我的灵识保不了她多久，所以....”

锦昭闻言，只问道：

“她凡身可在？”

“不在了，我刚刚化形，灵力不足，只能凡身和魂魄，只能保一个，小兰的身子已经被人掩埋了....”

“既凡身不在，自不能起死回生了，为什么不让她去忘川？”

“她心有挂念，便找不到忘川之路，又没人祭祀供奉，在凡间就留不了多久了....”

“那你想做什么？”

“只听闻往生酒馆的了无可解万千忧思，只愿求上一杯，能助她有个好些的来世，也算全了我与她这几年的因缘。”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那你身上隐隐的黑气是怎么回事？”

闻言，兰生的瞳孔猛地缩了一缩，诧异的看向锦昭，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为保小兰魂魄用了禁术，却不知那术法并不适合花木一族，施法的时日越久，不仅消耗的本源，还会让你本心不稳，生出怨恨痴嗔，再晚些时日，便会失了意识，变成一个满心杀戮的怨灵。”

“怨....怨灵？”兰生错愕道：

“我以为，我只是灵力虚弱了些.....只想着等将小兰安顿好，再想办法将冯父给救出来，便能舍了这灵元报答...”

“你所想的，救人的办法，是不是将那些人全都杀了？”

“我....”兰生言语吞吐，显然是说中了的。

锦昭叹了一声，便让小环端来一杯了无。

漆黑的酒盏，是兰生从没见过的样子，只万般感谢的接了过来，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只瞬间，自喉间到心口的灼烧之感，让他痛苦的瘫倒在地，不断挣扎。

禹绪有些不解，他不是没有见过那些喝了了无的精灵，

或是沉浸在自责，难过，悲戚等等情绪里无法自拔，

又或是绝望，无助，到慢慢淡然，

可如此激烈，似是经历了彻骨之痛般的，倒是第一次见。

可身边的连鲛却是见怪不怪的：

“他身上隐有怨灵之相，也不是一两日了，了无不过是在给他清了怨气，不然就这么下去成了怨灵，也是难逃一死。”

禹绪这才点点头。

兰生只觉得，自己的灵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被一点一点的撕裂，拉扯，挣扎着被抽出体外，

久久之后，方才慢慢缓和，平定。

却也是在那般彻骨的疼痛之后，纠缠自己许久的那些肆虐着让他去杀戮的声音再无半分，

紧接着，通身灵力充沛，好似又回到了自己初初化灵的前一日。

“连鲛，我前些日子听你说，城郊有个榆木精灵想去外面游历，不想在朝都逗留了？”锦昭问道。

连鲛略思索一会，连忙点头：

“确实是，那榆木精灵在朝都也待了十几年了，说是腻味了，想出去走走。”

“那他在朝都是个什么营生？”

“好像是花匠....”

“那便好。”锦昭点头，随即往地上那抹魂息轻轻一点，那虚弱的魂息登时被一股金光包围：

“榆木有再生之力，让他给这魂魄做个容身的人形渡过这凡间短短几十载便是不难，你们同为花木一族，你自己去讨个人情吧，至于冯父那边，自会有父女团聚的日子。”

兰生闻言，自是感激不尽，连连对着锦昭重重的拜了又拜，方才带着那魂魄千恩万谢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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