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刚到海远县，朱刚早知道了消息，自己开着车在路口迎接。

  秦川正在打电话，就示意朱刚在前面先走。

  朱刚车上，副驾驶座上坐着个老头，那是他能被提拔到今天这个位置的第一重要人物，他岳父牛青。

  牛青原本是海远县几乎被孤立到没法立足的副局长，副科级干部。

  但机遇使然让他当上了县组织部的副部长，很快又因为部长被查当上了一把手，进入县委常委担任起了县委领导。

  那时候，朱刚大学毕业和妻子刚结婚，几乎是陪着老岳父从坐冷板凳到荣任县委常委的，他当然被牛青十分看重。

  在牛青退休之前，朱刚在市里县里经历将近十个部门的磨炼，终于能调回海远县，算是接了牛青的班当上了县委常委，后来机缘巧合又当了县委书记，这翁婿两个关系从来都很不错。

  这次，朱刚因为在白玉凡问题上没有坚持原则，市里大部分领导都表示他这个一把手很可能无法继续兼任县人大主任了，这让牛青很担心。

  这次，他们千方百计才在市政府发展了几个朋友，打听到秦川今天要到县里来考察，翁婿两个就赶紧先过来迎接。

  可是没想到，秦川在打电话没能接上，牛青在副驾驶座上就很忧心。

  这是不是秦川的一种姿态？

  背后是否意味着这位市委市政府第一秘书对朱刚的位置有看法？

  或者，他这次来本身就是冲着朱刚来的？

  两人开着车在前面带着路，还好朱刚够聪明，知道这时候去县委肯定不行，于是开车把秦川一路接到县政府那边。

  秦川要看的就是县政府现在的问题，新任县长还没有履新之前，县政府的工作由常务副县长暂时代理，这个人原本就是封清常提拔的，现在封清常的秘书要担任县长，市里会不会以为封清常的人要彻底掌控海远县？

  车到县政府，朱刚打过电话了，常务副县长和常委副县长，还有其他几个副县长急忙都跑过来迎接。

  市委市政府没有通知秦川下来视察，但却通知了秦川兼任县委副书记，这对海远县就意味着，李怀民这个市委目前最大的领导是有可能要一手掌握最新消息的。

  秦川刚好接完电话，是王少阳打过来的。

  李怀民一下定决心要整顿后勤方面胡乱报销的乱象，市政府办公室的其他几个领导也就没敢再抗拒，他们急忙拿出一部分不太重要的材料先送到纪委，借口其他问题还需要继续调查，让纪委将这个问题交给高尚才。

  高尚才现在是市纪委驻市政府纪检小组的组长，正处级，他要是不亲自展开调查，市府办就能从容应对这次的突发事件了。

  王少阳不知道李怀民的确切用意，又担心彻查下去会让大批干部不做事，所以打电话问秦川要查到什么地步。

  秦川很震惊。

  如果彻查问题而让一部分干部不作为，那还留着他们干什么？

  该抓的抓，该开除的开除，眼看着这都到年底了，明年又是一批新人补充进来，只要有少量的中层干部留下就不存在市政府的工作会被打乱的可能。

  那我们何必给那些报销了好多年也没出问题，现在要查他们就反对，而且还用不作为要挟的干部留面子？

  而且，市府办现在已经多了一个办公室，在北城新城开发的事情上拼尽全力的干部已经对市政府一部分工作熟悉了，那还担心抓走一批人会让整个市政府的工作陷入瘫痪？这不是杞人忧天吗？

  秦川这个态度让王少阳又拿不准，他只要壮着胆子去问李怀民。

  秦川不见怪，王少阳本来就有点懦弱，要等他承担起淮阴市干部队伍整顿的责任，那不亚于让高长发主动交代他的问题。

  他一下车，朱刚急忙跑过来带着几个副县长问好。

  秦川道：“市长太忙，暂时没时间到你们海远县来视察，我这次来也是问一些情况，你们不用担心。”

  朱刚道：“我们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问题秦主任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小问题我们主动去市里汇报。”

  这态度就不错。

  秦川道：“没什么大问题小问题，只要是问题就要解决。朱书记，你们跟市委组织部刚刚任命的王县长和胡主任联系过了没有？”

  “联系了，王县长还要交代一些事情给新秘书，说要等公示期结束才能履新。”朱刚看了看常务副县长话里有话道，“这让李副县长被动了，他是常务副县长，却要在王县长履新之前把县政府的工作捋顺，这很不容易。”

  至于胡强，他倒是想立即上任，也不用在市委办待着让别人排挤。

  可他是提拔重用的干部，从副处级提拔到正处级是一个，从市委办非领导职务到县人大主任兼党组书记是重用，所以他只能等七天公示期结束才能下来。

  秦川就说：“也要考虑到两位领导的个人情况，可以提前给他们打电话汇报嘛。”

  “是，今天下午就打了十几个电话，还被封书记骂了一顿。”李副县长苦笑。

  他是封清常提拔的，但根本不如王秘书那么受重用。

  这次王秘书下放县政府任代县长，李副县长这个副手可就倒大霉了。

  他不汇报工作，封清常认为他不配合自己人的工作。

  可他要汇报工作，就只能汇报王秘书愿意处理的工作，只要是牵扯到跟市政府有关系的工作，王秘书就说他“一点也不承担责任”，意思是李副县长为了不得罪人，竟然让他这个正职领导左右为难。

  李副县长气得要死，你王某人是县长，得罪人的事情，或者面临压力的事情你让我一个副手替你去承担，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合着你来我们海远县，就是为了光鲜亮丽地镀一层金准备回去接替封清常的组织部长？

  秦川对此很心知肚明。

  封清常暂时不敢再和市政府对着干，更不敢和李怀民闹矛盾。

  所以，他的秘书下来担任县长，自然也就不敢也不愿意和市政府多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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