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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番外 藏心


正午的阳光明媚灿烂,透过木窗照在伏案忙碌的女郎身上,“殿下,该用膳了。”

  “幸苦芙蕖了。”江晚宁放下手中的札记,冲人笑了笑。

  “好香啊。”看着从食盒端出来的两菜一汤,色泽鲜亮,女郎的鼻子不自觉的嗅了嗅。

  “殿下如今每天雷打不动的两菜一汤,小厨房可不得卯足劲做的好吃些,再好吃些。”

  侍女的语气满是无奈,她未曾见过哪个主子这般节俭。

  女郎夹起一片莴笋塞进嘴里,细细咀嚼。

  “两菜一汤刚刚好,本就吃不下那么多,何必麻烦准备呢。”

  “而且这只是在私下里吃,也不会丢了皇室的半分面子。”

  芙蕖明知说不过女郎,便不再言语,安静侍候。

  “宋公子与萧公子一并从漠辽回来了。”

  芙蕖又带来一个不算小的消息。

  根根分明的羽睫轻颤两下,咀嚼的动作停了片刻复又机械的开始。

  “我知晓了,想必漠辽也办上了与北齐一样的私学。”

  “青衣姑娘与紫韵姑娘被留在漠辽开办女学堂,想必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

  “她们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至于像在这刚开办的时候那样焦头烂额。”

  女郎眼含笑意,从里到外都是对她们的自信,不过相伴已久的芙蕖还是从女郎的神情中捕捉到些微不舍。

  侍女犹豫着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殿下向来比她想的通透。

  ——————

  休沐日,女郎难得偷闲,懒懒的躺在美人榻上看书。

  旁边正是刚回北齐不久的宋卿白,安静处理着堆积的事务。

  两人互不打扰,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如果忽略男人眸中的餍足,女郎因着动作,衣袖滑落,雪臂上星星点点的红痕的话。

  不过几炷香的时间,便传来匀称的呼吸。

  显然是睡着了。

  男人扬眉浅笑,抬眸看着女郎满是柔情。

  轻手轻脚的拿走素手中握着的书,做好标记,放在桌上,给人盖上薄衾,寻来作画的绢,铺展开来。

  男人浓眉时蹙时舒,停停画画,房内便只剩呼吸声与墨笔划过绢布的声音了。

  金色的光缓缓转为绯色,宋卿白舒展了下长久保持一个姿势的身体。

  看着绢上的美人,不免遗憾自己的功底不够。

  江晚宁睁开眼,只觉得身上的疲惫尽数消散。

  看着窗外的夕阳,眼中划过惊讶之色。

  不过本就起的晚,将近晌午才匆匆起来,用完膳便找来些闲书看看。

  男人如往常般黏在一旁处理事务,她便任由人去了。

  未曾想,自己竟是睡着了。

  女郎起身的声音自然也唤醒沉浸在画中的男人。

  宋卿白递上一杯温水,见人接过,又低头握住小巧精致的脚踝,给女郎穿鞋。

  莹白的小腿处依稀能看见几分未消的绯色。

  男人耳尖亦带着些粉意。

  咳,数月未见,过火了些。

  江晚宁神色如常,并未有半分惊讶模样,显然早已习惯男人亲昵的动作。

  “什么时辰了?”

  “申时过半。”

  江晚宁莲步盈盈,走到书案,看着画绢上的人,眼底的朦胧的水汽消散,困意尽数退去,唯留下清晰明确的惊讶。

  宋卿白从身后将女郎纳入怀中,声音轻柔,泛着蜜般的甜腻,“饿了没?”

  “还好,再等等。”

  江晚宁放松身子,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眼睛却没从画上移开。

  “手生,让晚晚见笑。”

  说着便要将画盖住,却被一只素手拦下。

  “还未向你要肖像费,这幅画便送给我吧。”

  何谓肖像费男人没听懂,但索画的霸道模样却是明明白白。

  男人眼中闪过诧异,旋即被笑意填满,“殿下不嫌弃就好。”

  脸颊覆上一抹温热的柔软,只听耳边的女声透着几分俏皮,“额外赠送。”

  *

  “其实我也擅长作画,”萧彧安盯着墙上挂起的画,面上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但怎么听都存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晚晚怎就只挂了他的画?”

  女郎看完一页书,这才缓缓抬起头淡淡睨了一眼愤愤不平的男人。

  纤手指着小巧的锦盒,想是想到什么,极白的面皮染上粉意,没好气道,“将那破铃铛丢了,我便挂上你画的。”

  男人也不气了,先前的理直气壮转为心虚,连忙上前两步,揉肩捶腿的讨好模样。

  “这可是好不容易寻的,怎可说丢就丢,”

  “况且晚晚昨夜确实放松……”

  男人没接着说下去,看女郎脸色,再多说半个字他便会连同锦盒一并被丢出去。

  墙上的画最后也没取下来,萧彧安的画也没挂上去,碍眼的锦盒被男人悄悄安放在寝宫的暗格里。

  ——————

  “消息属实?”

  端坐在紫檀椅上的男人盯着繁复的雕刻纹样,并未看向跪在地上的暗卫,神色不明。

  暗卫面无表情的递上些收集来的书信。

  “这是程夫人与太后的书信往来。”

  对女郎近日状况的交代,以及婚事的讨论。最后一封信上是全是叶拂云将江晚宁托付与程母的体己话。

  乍一看是长辈间对小辈的关怀,可千差万别的身份透露出信的古怪之处。

  江景珩细细看完,揉了揉眉心,“明日将程大人与其夫人请进太极殿,朕有些事想弄明白。”

  本是因着阿姐的暗卫发觉时常有人尾随,查了后竟是程家。

  江晚宁被绑架一事让江景珩不得不提高警惕,未曾想竟牵扯到些他不曾知晓的事。

  *

  看着砰地一声跪在地上,赴死模样的翁媪,江景珩恍惚间像在梦中。

  否则,为何他一直求而不得的事怎会成了真。

  阿姐与他竟无任何血脉瓜葛。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将事情捅出,不仅会让皇室蒙羞,牵扯到这件事的人众多,阿姐又将如何自处。

  江景珩逼迫自己快速冷静,吐出颇为严肃甚至凉薄的话,“程大人,程夫人,兹事体大,就当今天的问话从未发生。信交由朕保管,而你们只能将这个秘密带进尘土。”

  “否则,朕有能力让你们永远说不出话来。”

  语气森森,展露出帝王的无情。

  “臣,明白。”

  “臣妇明白。”

  男人挥挥手让人退下,跪在地上的两人松了口气,行礼告退。

  *

  “今日怎想起请我到宫中喝酒。往日青梅酒都只给尝半盏,小气的很。”

  女郎闻着琉璃盏中淡淡的酒香,嘴角上扬,面露沉醉之色。

  她并不嗜酒,只是宫中的青梅酒度数极低,清甜可口,酒器又小,难免想着多喝上几盏。

  “许久未与阿姐小酌,记挂的紧。”

  心中所想不能透露半分,男人眸光暗淡,见女郎笑意盈盈,勉强扯出几分笑,随意讲两句客套话应付过去。

  江景珩将杏花糕推过去,伸手握住眼前皓腕,举酒的动作被制止,女郎看向男人的目光透着几分不解。

  “垫些糕点再饮酒。”

  男人眼中满是不赞成,气势颇盛。

  帝王当久了便会这样吗?

  江晚宁无奈的捏起一块雪白,轻咬一口,细细品味。

  “花糕配酒,也是头一份。”

  甜腻在嘴里化开,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清,红软的舌尖若隐若现,唇瓣难免沾上些碎屑。

  晚风吹散了些脸上的躁意,银纱般的月光洒下,落进玻璃盏,圆月藏进酒中,又静静浮上来。

  江晚宁闻着男人不同于自己的烈酒,将糕点往前推了推,好心提醒。

  “你也吃些糕点,小酌怡情,大酌伤身。”

  江景珩沉默着吃下一块,颓废的气息让一向不敏锐的女郎都看出端倪。

  “谁惹我们阿珩了,这般不高兴,说出来,阿姐帮帮你。”

  小姑娘趴在石桌上,仰视着男人,面色潮红,桃花眸子瞪的圆润如猫眼,薄薄的水雾氤氲,看的让人心底发软。

  江景珩没忍住揉了揉细软乌黑的长发,“没人惹我。”

  “那阿珩别不开心,喝酒!”

  女郎仰头豪迈饮下一盏,速度极快,江景珩没来得及阻止。

  拿过青梅酒放在自己面前,“真不知阿姐是帮我排忧解难,还是为了多喝酒找借口。”

  “都有,都有,为阿珩是主要。”

  小姑娘明显眼神躲闪,心虚的不行却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阿姐这般说,那我便信。”

  捏了捏江晚宁柔软的腮帮子,郁闷的冰融化,明显的愉悦在男人眼底流淌。

  仅是走神一会儿功夫,女郎便趴在男人干燥温热的掌心,阖眸小憩。

  “醉了?

  阿姐还是一如既往的酒量差。”

  一样的没防备心。

  可你眼前并非什么良善之人,挖空心思想着近些,再近些。

  江景珩微微惊讶,喉中溢出一声轻笑。

  可真有这个机会,便胆小的想要退却。

  就算讲了又能怎么样,在女郎眼中,他只是胞弟,从未改变。

  微风带走幽幽叹息,月光下男人的眸子亮的惊人,脸上硬朗的线条表明着心智与身体的成熟。

  他早不是跟在小姑娘身后无忧无虑的孩童。

  *

  江景珩轻柔的抱起醉倒的女郎往未央宫的寝殿走。

  每一步都极其踏实,没有半分颠簸。

  宫内的侍从都被他打发走,诺大的未央宫仅有他与阿姐两人。

  仅是因为他只想与女郎独处。

  简单的脱下女郎的外衣,掖好锦被。男人盯着江晚宁看了良久,最后脱下自己的外衣,也躺了进去。

  许是早就习惯,女郎十分自然的窝进宽阔的怀抱,睡的香甜。

  这习惯如何养成的,男人都不用猜测,心中瞬间浮现出两个名字。

  嫉妒一下子便占据上风,等人反应过来时,唇瓣已然贴上另一片极柔软,带着淡淡青梅酒香的唇。

  男人闭着眼,耐心撬开紧闭的皓齿,不停颤抖的鸦睫如砰砰直跳的心般不平静。

  唇齿上的动作愈发强势,夺走本就不多的空气,女郎呜咽起来,皱眉想要摆脱这种窒息的感觉。

  浓烈的酒香让大脑愈发不清醒,青梅被烈酒彻底覆盖。

  灵活的猩红勾缠一番后恋恋不舍的退回自己的领地,男人也逐渐清醒过来。

  指腹摩挲着愈发艳丽的唇瓣,似锁定猎物的野兽,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在女郎额头印下一吻,确保女郎没有任何不适,起身离开。

  今夜的回忆足够他时不时拿出来细细体味,度过漫漫余生。

  女郎被推着向前走,而他甘愿沉溺于只有两人的回忆,妄图用这点甜抵过所有苦涩。

  视线相接是隐秘的吻,轻声低唤是压抑的欲。

  阿姐,在无人知晓时,我已恋卿千千万万遍。

  立于云端却甘心坠入尘埃,清醒着沉沦。

  若娇艳的花已经有了细心的匠人照顾,他便做根底的泥,柔和的风,温润的雨,灿烂的光。

  哪怕不被在意。

  *

  众元239年,长乐公主薨,享年58岁。三月后,宋卿白、萧彧安相继离世。

  众元241年,景宁帝驾崩,享年58岁。养子江暐俛即位。

  ——————

  【惊!考古新发现:北齐景宁帝的陵墓重见天日】

  【景宁帝陵墓出土大量珍贵文物!】

  【景宁帝姐控实锤!】

  【景宁帝&长乐公主】

  一大早,多条关于考古的热搜便冲上榜单,对于北齐这个盛朝有关的事件,人们抱以极高的热情。

  【我爱吃瓜:这次出土的文物感觉格外精致,一看就很值钱(星星眼)】

  【不扣6就扣你嗓眼:@我爱吃瓜  毕竟是皇帝的陵墓,陪葬的规格肯定高】

  【xx老婆:出土的还有一套皇帝的婚服,之前几乎没见哪个皇帝陵墓陪葬品是这个的(好奇)】

  【平平无奇的平平无奇:@xx老婆  兴许是人家的独特爱好】

  【xx老婆:确实挺独特,生前没有嫔妃,死后陪葬一套婚服,果然古人的思想不是我们这些现代人能懂的】

  【显微镜磕学家:之前长乐公主陵墓有两套凤冠霞帔,我仔细对比了一下,恰巧有一套与景宁帝的相似。最关键的是,最靠近景宁帝的陪葬品几乎都与长乐公主有关】

  【越磕越邪:@显微镜磕学家  同好啊,终于找到组织了(抹泪)虽然很邪门,但景宁骨科真的很香,越品越香】

  【能不能莫名其妙暴富:@越磕越邪  连庙号都是cp名,真的很难不磕一口(落泪)】

  【有分寸感的猴:这是关于考古的,cp脑稍微收一收,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考古爱爱爱好者:支持,请磕cp的移步,给我们爱好考古的腾个地讨论,谢谢】

  【我为长乐举大旗:长乐公主本身就是位极其耀眼的女性,请关注人家的成就,不要捆绑,谢谢】

  *

  网上气氛热烈,随着考古工作的开展,景宁帝“姐控”得到进一步实锤,甚至向着未曾料想的方向发展——兴起一个被称为“邪教”的景宁cp坑。

  无论如何,景宁帝隐藏于心底的情感在几千年后被彻底剖开。

  景宁帝随身一块刻着珩字的玉佩,剔透圆润,定是时常把玩,正与长乐公主陵墓出土的玉佩为一对。

  而长乐公主那枚玉佩背后明晃晃刻着“吾妻晚”的字样。

  本就热闹的讨论被推向最高潮,震惊声此起彼伏。

  穷尽终生的暗慕随主人一并被埋藏地底,穿越漫长时空,跨过历史长河,如休眠的火山再次喷发,依旧炽热,足以震撼人心。

  这次,众生皆知——

  吾爱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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