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在家里吃过饭，刚刚走出门，就看到周霞抱着一堆资料走下楼来。

　　“你要出去？”周霞问道。

　　“啊，我去小百灵看戏，白天忙，没看成。”

　　“那你别去玩了，你有事找你。”

　　“什么事？”

　　“人事问题。”

　　“那到楼上说吧！”王林指了指周粥家。

　　周霞便又陪着他上楼来。

　　周粥在家里弹琴，见到他俩一起进来，笑道：“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王林道：“来听你弹琴。”

　　周粥翘了翘嘴巴：“你多久没来听我弹过琴了？”

　　周霞翻起白眼，说道：“你俩能不能先别打情骂俏？当我不存在是不是？”

　　王林笑道：“霞姐，我们进书房谈。”

　　周霞抱着一堆资料，和王林来到书房。

　　这里房子多，只住着她俩姐妹，一人一间卧室，一人一间书房，随便折腾！

　　周霞请王林坐下，她自己则另外去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王林身边，说道：“你上次跟我说，纸尿裤工厂的职工不是太好？我做了一个统计，又和江瑶同志沟通了，里面有一百三十七个人，是江瑶不想要的。我现在把这些人的资料都翻出来了，你看看，都在这里。”

　　王林沉吟道：“这些人怎么安排呢？”

　　周霞道：“看你的意思。打回三十五厂去？”

　　王林摇头道：“三十五厂还在分流人呢！他们哪里回得去？周厂长也不可能接收！”

　　周霞沉吟道：“要不，我们也不说开除他们，就搞一个岗位竞争，来一个末位淘汰制！”

　　王林问：“然后呢？被淘汰的人就开除？”

　　周霞微微一笑：“也可以先不开除，能降级的就降级，再给他们一次努力的机会。不能降级的，就调到最辛苦的工种，也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在下一轮岗位竞争中，他们还是排名垫底，事不过三，那就对不起了，只能开除。咱们这么做，可以说算得上仁至义尽了，也给过他们机会了。”

　　王林缓缓点头：“我同意你的处理意见。”

　　周霞道：“那我做一个岗位竞争的评分表出来。”

　　“好，你做事，我放心。”

　　“你还放心呢？这次的人员分流，我就没有办好！你的纸尿裤厂投资这么大，要是因为这帮懒人给亏了，那我万死莫赎了。”

　　“不至于这么严重。”王林笑道，“你又不是火眼金睛，那么多的人，你不可能看一眼就能知道他们的好坏。”

　　“谢谢你的理解。”周霞推了推眼镜，笑道，“所以这次再招人，我就亲自跑到三十五厂去，反正他们厂长是周伯伯！我直接在他们车间和办公室里去选人！我总得看一眼那人长什么样子，干活认不认真吧？其实一个人怎么样，看几眼就能看出大概来了。”

　　王林问道：“你去过三十五厂？他们那边准备技改，一大半工人要分流。”

　　周霞道：“我听说了，香江永华公司投资的。永华公司和你是什么关系？”

　　王林看她一眼，哈哈笑道：“你为什么会有此一问？我说那是我的公司，你信吗？”

　　周霞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信啊！不然人家凭什么进来投资？我一猜就是你的。我爸也是这么说的！就三十五厂那个烂摊子，除了你肯来收拾，谁会这么傻？”

　　王林笑道：“我就知道，我这点障眼法，瞒不过聪明人。”

　　周霞不解的问道：“既然都是你的钱，你为什么不直接用你的名义投资呢？”

　　王林道：“我想保持一点神秘性，有一家别人不知道的港资公司在手里，有时候，或许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他看了看周霞的书房，只见一排书柜上，摆满了经济和管理类的书籍，便起身翻看了一下，说道：“霞姐，你觉得哪本书，或者哪个知识点对你的启发最大？”

　　周霞想也没想，回答道：“成本思维。”

　　王林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理解成本思维？”

　　周霞道：“成本，就是做一件事情所要付出的最大代价。并不仅仅是我们当下付出了什么，我们还要考虑为此放弃了什么？更准确地说，做某件事的成本，就是你为了它所必须放弃的最高价值。因此只要存在着选择，就存在着成本。有选择就有成本。”

　　王林缓缓点头，心想她还真理解透了。

　　周霞道：“我举个例子，我妹妹和你在一起，你说她付出的成本有多高？你给了她想要的一切，但这一切都只是眼前的利益。她并不知道她为了你，放弃了什么！她放弃了自己的青春、最佳择偶机会、婚姻、家庭、生育权利！等等一切！她选择了你，她付出了人生中最惨痛的成本！”

　　王林身子一震！

　　周霞道：“所以，她现在看起来拥有一切，其实她正在失去一切！如果有一天，她年纪大了，对你的吸引力不再，那她就是一无所有！”

　　“……”王林默然。

　　周霞道：“王林，你别生气。我说这话，并不是想劝你们分离。我知道，像你们现在这种关系，除非你们自我醒悟，甘愿离开，不然的话，谁也分不开你们！谁劝你们分开，谁就是你们的仇人！”

　　王林把手里的书，放回原位置。

　　周霞道：“时间成本，永远是所有成本里面最昂贵的。因为时间一旦逝去，无论你以后怎么努力，也无法挽回。有些成本你付出了以后没办法收回，这叫覆水难收。周粥的芳华只有几年，这几年她一旦错过，她以后还能不能嫁出去，那就很难说了。就算能嫁出去，她年纪大了，到时还能挑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唉！”

　　王林道：“那你怎么还不嫁人呢？”

　　“我的事，不用你管！”

　　“呵！我是在和你讨论你的时间成本。你比周粥大两岁，你的青春比她更短了！”

　　“你！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周霞生气了，起身推了推他。

　　王林哈哈一笑，走了出来。

　　周霞把门关起来。

　　王林来到客厅，看周粥弹琴。

　　“挨我姐骂了？”周粥笑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她是我亲姐！我还不了解？她天天都在说我呢！说我再跟着你，我就是在浪费我的青春，是在浪费我的生命！你送上门来，还要送进她门里去，她能不骂你几句？”

　　“霞姐也没骂我，就是跟我掰扯了一通道理。说你跟着我，你的沉没成本太高了。而你失去的这些时间，是弥补不回来的。”

　　“她非我，怎知我不快乐呢？你别理她。”

　　“我只反问了她一句，为什么你还不出嫁？她就生气了！把我赶出来了。”

　　“你可真厉害！我姐你也治得住！”

　　“那当然了，要不为什么我是老板，她是员工呢！我们去小百灵看演出吧？”

　　“我上午去看过了。不想去了。”周粥道，“今天难得有空，我练练琴。你去吧！”

　　王林从身后抱住她：“我也不去了，我陪你。我想吃粥。”

　　“不行啊！我身上来了。”周粥反过头来，和他吻了一下，“好了再给你。”

　　“你怎么也是月初来了？”王林问道。

　　“也？还有谁是月初来的？”周粥扑闪双眼。

　　“啊！文秀！文秀是月初来的。”王林信口开河。

　　“那就不巧了！这月经之事，它是会变动啊！也许下个月它又延迟几天来呢？嘻！你自己想办法吧！”周粥任由他抱了抱，身子酥软。

　　王林火气上来了，不敢再逗她，说道：“那我去看演出了。”

谷</span>　　“嗯，你去吧。”周粥又亲了他一口。

　　王林刚走，周霞就出来了，背负双手，站在妹妹身边，轻咳一声。

　　“姐，你干嘛呢？”周粥抬头看了周霞一眼。

　　“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有没有考虑过？”

　　“姐，我很认真的考虑过了！我觉得你说得都对，我决定听你的。”周粥笑道，“我的决定是，等你哪天嫁出去了，我也找个男人嫁了！你不嫁，我也不嫁，我们姐妹相依为命好了。”

　　“我和你的情况不同！我这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你却已经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了！”

　　“反正还没正式出嫁，我谈谈恋爱不行？”

　　“那你可以找一个正经人谈恋爱。”

　　“王林哪里不正经了？他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说你呢！他欺负你了！”

　　“他没有欺负我，都是我自愿的。姐，够了，你再这样，你下去跟哥哥嫂子一起住吧！我和你住不习惯！”

　　“行，我嫁了你就嫁？是不是？”

　　“嗯！”

　　“好，你给我等着，我要是嫁了，我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姐，为了让我迷途知返，你是不是想随便找个人嫁出去？你不会为了妹妹，做出牺牲终身幸福的错误决定吧？那我还是不会嫁的！”

　　“……”

　　王林开车来到小百灵大剧院。

　　一下车，就看到门口吵吵嚷嚷。

　　沈雪正好急匆匆从里面赶出来，见到王林从车上下来，便先迎了过来：“王林！你来了。”

　　王林问道：“怎么回事？”

　　沈雪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接到报告，说有人闹事，我就出来了。”

　　王林沉着的点点头，沉声喝道：“干什么？”

　　他这一声喝，中气十足。

　　那群人顿时分开来。

　　剧院的保卫看到王林和沈雪，上前来说道：“王总，沈总，这几个人说是来道贺的，一定要大红包才肯离开。”

　　“道贺的？”王林笑道，“是吗？怎么个道贺法？送了礼物？还是送了礼金？”

　　保卫道：“就是放了一挂巴掌大的鞭炮！然后就伸手要红包！”

　　沈雪挥了挥手，说道：“今天来过好多这种人了。打发他们每人一个红包，让他们走就是了。”

　　保卫苦笑道：“沈总，我给过他们红包了，他们一看里面只有两块钱，嫌少呢！不肯离开！”

　　那边一个长得瘦瘦的青年男人，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袖T恤，衣服太大，人太瘦，撑不起衣服。只见他嘿嘿一笑：“两块钱？打发要饭的呢？我们可不是乞丐！”

　　王林道：“那你们是什么人？又想要多少钱才能离开呢？”

　　瘦子道：“每人一百！我们马上就走！”

　　沈雪问道：“你们几个人？”

　　瘦子伸出五只手：“五个人！”

　　王林脸色一沉！

　　对方有五个人，每人一百，就要五百块钱！

　　沈雪道：“你们怎么不去抢？”

　　瘦子双手抱胸，眼睛看着天：“抢？那可是犯法的！我们才不干呢！”

　　王林道：“你们这么做，就不犯法了？”

　　瘦子道：“当然不犯法。你们是演艺界的，我们也是演艺界的。你们在讨饭吃，我们也是讨饭吃。凭什么你们就能要到钱，我们就要不到？”

　　王林不怒反笑：“你们是演艺界的？没看出来啊！混哪部分的？”

　　“我们是表演舞狮的！”瘦子道，“我们在你们店铺前面耍了狮子，你们不得给我们钱？”

　　王林倒是一讶：“是吗？你们还会耍狮子！”

　　沈雪问保卫道：“他们耍狮子了吗？”

　　保卫道：“就舞了一下子！”

　　王林看到那边走廊柱子下面，还真放着一个狮子头，另外还有一个矮个子男人，腿上还套着狮子的后腿呢！

　　眉头微皱，王林计上心来，哈哈笑道：“行啊！既然你们是舞狮队的，那的确算得上是民间艺人。你们来给我们道贺，我们给你们一个红包，也是应该的！”

　　瘦子见王林这么好说话，也就堆起了笑脸：“还是老板懂事！祝你开张大吉，恭喜发财！”

　　其它人一起拱手说道：“恭祝老板发大财！”

　　沈雪低声道：“王林，这个钱不能给，你开了这个头，下一拔还会有人来要钱！那给起来就没完没了！”

　　王林握握她的手，说道：“放心，我有办法，让他们知难而退。”

　　他哈哈笑道：“各位，这红包，我一定给你们。不过，民间舞狮也有舞狮的规矩。我相信，你们常在江湖上跑，应该也是懂得的。”

　　瘦子问道：“什么规矩？”

　　王林掏出六百块钱来，叫保卫拿过一个红包，当着瘦子等人的面，装进了红包里面，对保卫道：“去搬一架楼梯来！要高一些的。再拿一根绳子过来！快去！”

　　保卫不知道王林要做什么，只得按照吩咐去做。

　　不一时，保卫和一个杂务人员，两人一前一后，杠着一架长长的楼梯过来。

　　王林指着大门上面的门楼：“搭在这里。你们谁上去，把这个红包拿绳子捆好了，吊在上面招牌底下。”

　　一个年轻保卫道：“王总，我上去！”

　　王林拍拍他的胳膊：“好，小心！你们来几个人，扶稳楼梯！”

　　这一来，几乎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钱就在红包里。

　　红包就吊在招牌上！

　　而且红包里面不只五百块钱，王林还多给了一百，足足六百块钱！

　　舞狮的人，如果有本事，就可以凭自己的能耐，把这个红包取下来！

　　这不是王林立的规矩，这的确是江湖上的规矩！

　　采青！

　　采青是我国传统舞狮活动的一个固定环节，是舞狮活动最精彩的表演。在舞狮过程中，尤其春节期间，“狮子”通过一系列的套路表演，猎取悬挂于高处或置于盆中的“利是”，因“利是”往往伴以青菜，以生菜为多，故名“采青”。

　　等红包挂好之后，王林叫人撤走梯子，然后拍了拍手，对瘦子说道：“各位好汉，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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