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等回过神来，齐乐已经对着一家人发出了声音。

  “你说吃饱了，是来这里之前吃过的吗？”

  听完他这句话，珍妮特等人脸上写满“你到底要说什么”的表情。

  但那一家人，比起刚才被吼住的惊讶，雅普洛克和维拉表现出的更像是绝望感。

  “那、那个嘛……”

  “肚子不饿，肯定是吃过了吧？”

  “啊……是啊，就是这样……”

  听完雅普洛克的回答，齐乐伸直手臂，将食指指向他。

  “【精灵……】”

  “齐乐！”

  不只是珍妮特慌慌张张地把自己挡在他们面前，埃斯特拉和乌玛罗也同时抓住他伸出的手臂，向一边扭了过去。

  “你！你刚才想干什么！？”

  “齐乐先生，你那样做也太过分了！”

  “你们说我太过分了？”

  ……有没有搞错。

  男人也有不能认输的时候，所以齐乐凭借那股固执的心情将两人甩开。

  然后，用自由的那只手指着垂头丧气的雅普洛克吼道：“别开玩笑了！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谎？”

  不得不那么说？

  别开玩笑了！

  齐乐此时从心底涌上来一股强烈的愤怒。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突然复苏在脑海里的那个令人怀念的声音，和眼前这对夫妻重叠了在一起。

  “什么叫‘没关系’！？你倒说说怎么个没关系！”

  “齐乐！”

  “都给我退后！这种笨蛋，不好好说出来他是不会明白的！”

  珍妮特肩膀发抖，远离齐乐身边。大概是本能害怕了吧，脑内发出了“这家伙很危险”的警告。

  齐乐再次将视线转向雅普洛克，他也用胆怯的目光看着这边，但是什么也没有反驳。

  “别看咱们今天第一次见面，我只用看十几分钟就看透你了……”

  当称赞完齐乐制做的宣传衬衫之后，这家伙嘟囔着“如果我们也有这样的点子”之类的话，然后还说什么“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可不要搞错重点了，“好点子”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靠自己努力思考想出来的！

  废物之所以一直是废物，就是因为那些家伙一直在依靠外力。什么“我也能做到”、“我之前也想到了”、“是我运气不好”之类的说辞开脱，所以对此类人，齐乐只想对他们说“你能做到个屁”！

  想到了为什么不去做？在等着别人把路铺好再走是吧？

  运气不好？你连试都没试谈个屁运气！

  大概只有撞到了墙壁才会思考“如果我当初也……”之类的事吧。

  但是，碰壁时应该做的，不是后悔也不是逃避现实，而是要么想办法翻过去，要么寻找另一条路线，或者直接把它给砸烂。

  可废物只会仰望着高墙感叹“如果我长了翅膀的话”，幻想着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躺平等死。

  “喂！大叔，我告诉你，你根本就搞错了顺序。”

  一家四口只能点一份最便宜的炒菜，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为什么会优先选择没有未来的选项呢？

  “因为没有钱，不可能让全家吃饱饭吧？”

  “孩子他爸……”

  “哎呀，被发现了。”

  到现在还假装没让孩子注意到，选择笑着搪塞过去吗？

  你这么做是为了谁着想？

  只是为了你自己吧！

  为了不让悲惨的自己被人责怪，事先设置了一道防卫线才对吧？

  “你是一家之主吧！没钱的话，就给我去找工作！只能买一份饭的话，那就把媳妇和孩子那份也吃了。填饱自己的肚子然后拼命工作，赚出四个人的伙食费来！这才是一个父亲，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吧！不对吗！？”

  自己选择挨饿，选择牺牲自己给孩子一口饭吃？

  做什么黄粱美梦呢？

  你以为父母死去后，剩下的孩子会得到幸福吗？

  真的很遗憾啊。

  神可不会主动去帮助没有价值的人。

  “你还不明白吗？”

  “……我……”

  雅普洛克张着嘴发抖，从嘴里漏出的气息，弱得看起来就跟要断气了没什么两样。

  “如果你觉得老婆孩子还有未来的话，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他们今后的半辈子都只有无尽的黑暗。”

  “……怎么会这样。”

  在桌子的对面，妻子维拉捂着嘴转向一边，强忍着不发出声在哭泣。

  雅普洛克将视线转向孩子们。原以为看到父母被责备的情景，孩子们以为会哭出来……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两个人都只是安静地坐着。

  不要以为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能察觉到成年人察觉不到的各种小事情。

  雅普洛克摇摇晃晃地垂下肩，或许是心里的负担解脱后，反而看起来安心不少。

  当一个人站在绝望的深渊旁边时，还能用自己的脚站起来的人并不多。而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给他一个小小的契机，或许意外的也会坚持走下去吧。

  就好比跑马拉松，整个过程是很痛苦的，但是无论是42.195公里还是100公里，只要有明确的目标，跑完全程就不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出发前不告知全程多少公里，大概最后能坚持下来的人几乎没有。

  所以只要能看到目的地，指明了应该前进的方向，人就会变得难以置信地强大。

  “那、那个……”

  这时，珍妮特从齐乐背后露出脸来。

  “您是因为什么而烦恼的呢？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吗？”

  真糟糕，一不注意就让珍妮特凑了上来。明明好不容易才让她远离麻烦的……

  “其实……”

  果然，说出来啦。

  这样的话就不能再阻止了。

  齐乐捂着眼睛，仰面45度，至少他还可以勉强选择无视。

  “……怎么了？”旁边的玛格达拉着他的衣角问了一句。

  “我头疼……”

  刚才一时怒火攻心，齐乐自顾自的讲了一些有的没的。可现在冷静下来之后，已经不想再深入了解了啊。

  “其实，我们是做玉米农家……”

  “是玉米吗？”

  “……玛格达喜欢，玉米。”玛格达流口水的时候，埃斯特拉也来到了旁边，“在四十二区可是很少见啊？我都没怎么听说过。”

  ……喂，修女贝尔蒂娜，你不来凑热闹吗？

  竟然可以不听迷途羔羊的烦恼？

  齐乐回头一看，原来她正在那边以惊人的集中力吃着面包。

  “在四十二区，可能只有我们家在做……买家也只有一个。”

  “买主是行商公会吗？”

  “啊，是的。只有行商公会会买我们家的玉米，也是为了转卖给四十二区的养殖场。”

  ……嗯？

  听到养殖场这个词，齐乐就深感不妙。

  “我们家的玉米粒很硬，动物都不怎么喜欢吃，就更不用说卖给人了。所以，唯一定期购买的就是禽类养殖场……”雅普洛克发出非常沉重的叹息声，“几周前突然接到通知，说他们‘不会再购买玉米了’……”

  “……齐乐。那个……”

  住口！珍妮特，现在不要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埃斯特拉和玛格达也都用刺痛的眼神盯着他。

  看什么看，你们以为我的良心会痛吗？

  这时，雅普洛克继续往下说：“我们家地理位置不好，只有种植玉米，现在完全失去了收入。本来就是勉强能糊口的窘迫生活，所以不可能有积蓄。不知道今后该怎么活下去……”

  接着，雅普洛克转向齐乐，将腰弯成直角低下头。

  “但是，我会再努力一次。说不定哪里会需要我们家的玉米，我会努力寻找到最后一刻。多亏这位兄弟点醒了我，谢谢。”

  ……不好意思啊。

  夺走你们生存希望的人也是我啊。

  “……齐乐。”

  珍妮特和玛格达用想要诉说着什么的眼睛凝视着。

  齐乐本打算移开视线，结果和呆滞目光盯着他的埃斯特拉又相遇了。

  “你有什么想对他们说的话吗？”

  ……没有啊。

  遇上齐乐运气不好是真的，可这一家或许也是很幸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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