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六 雄关天堑,孤军待战
颍州大营
剑圣居门下的几个师兄弟头天虽然挨了揍,第二天依然一早就自觉的在中军帐内聚首。疏墨一脸淡然,其他四人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花白的头发。
“大师兄?!”宇文合昀觉得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剑圣居首徒一夜白发?!
难道是因为颍州这一团乱麻??
这些事对于大师兄来说不是翻手覆手的问题吗?
又或者真的是因为可晴?可是也未免有些小题大?
他本就知道大师兄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遇事沉着冷静,却不知道那忧愤竟然是从发间倾泻出来!
书桌上的婚书已经撤下,不知道尸身落到了何处,取而代之的是侦查营最新测绘的颍州地图,疏墨正埋首细看。
他们四人并没有机会知道可晴即将出嫁这件事,只当是疏墨心忧国事又怒于龙颍的不知分寸,于是才有这满头白发,越发的心疼起了疏墨。
“来了?”疏墨招呼了一声,不解释,不多言,转身把地图挂了起来。偌大的颍州,就浓缩在这方寸之间。
颍州下辖五郡六县,地形差异极大。
初始的颍州还是一个荒蛮的小镇,龙颍还没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叫做灵舟镇。灵舟镇以北是一马平川的原野直到帝都,西南是巍峨的灵山环绕。绵延八百里的灵山把西南李王的封地和帝都的领地隔绝开来。
这一带壁立千仞,岩石峻峭,天险自然而成。灵河像是一把利刃直直的从灵山中部插 入,清灵的河水遥遥迢迢的远去,传说有得到高人在灵河乘一叶扁舟羽化而去,灵舟镇因此而得名。
灵河的源头再向东南不远,就是东、西灵山的中断处。
据说是仙人袖底清风劈开了气势磅礴的灵山,断裂处两旁断崖峭壁,峰峦似剑,两壁对峙如门,因而被称之为“剑门”,可以说是大弈最著名的天然关隘之一。
许辰顶着一张猪头脸出现,嗫嚅着行礼问大师兄好,心惊胆战的等着下一顿排头,谁知道疏墨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这让许辰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之余更加为疏墨担心。
几个人也不顾某人身上浓厚的药味,齐齐的看向这张新图,大师兄对自己的白发并不多言,但是他们大概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于是都一脸凝重,希望能为大师兄分忧。
“看看吧。有什么对策。”疏墨下巴微抬起,点了点颍州的地图,仍旧像是在剑圣居出题考察这几个师弟的功课一样,等着几个师弟给出答案。神色间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一夜白头,可是那及腰的白发并不服管束,早有两缕在疏墨转身之际搭在了胸前。
“龙颍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想要彻底掌控颍州军权,还需要时间,可是我们最缺的也正是时间。”宋怡卿一句话就抓住了重点。
城市的营造,兵丁的繁衍,关隘的修建。
龙颍用了十年的时间使颍州初具规模,又用了十年的时间休养生息,颍州才有了如今的宏大规模。
疏墨不得不承认,龙颍是明智的。也再一次认识到,剑圣师祖和先祖帝龙逸之也是明智的——只有掌权者真正的爱民如子,一个城市才有可能兴旺。
“龙颍在这里已经二十年,我们拿什么和他比?前几天的动作也只是让他们的信念略有动摇而已。要让他们信服,不是光靠武力就能解决的。”许辰心直口快的说道。
颖王封地上其他的几个郡县虽说和帝都或者其他几个藩王的藩邸不能比拟,但起码都比灵舟镇要富饶的多,繁华的多。
龙颍却看着封地的地图思索了半晌,大手一挥,却点在了灵舟镇,把这里更名为颍州,而后把自己的基业的重心都放在了这里。
二十年的苦心经营,他们拿什么去争?
“人心所向,众望所归。真心对百姓好,百姓会看到的。覆巢之下无完卵,李忠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龙颍已经是摄政王了,就算不能称帝,也不可能再回来。到了这个时候,由不得他们再有他念。”宇文合昀道,不是只有龙颍会制造舆 论主导人心的。
宇文合昀最擅长医术,可山上人烟稀少,顶多是拿动物来作实验,很多药草也只闻其名。悬壶济世之念早有,纸上得来终觉浅,如今难得有机会下山诊治,便分文不取,加上医术高妙,军医帐只有初来当天无人问津,现在可是门庭若市,算得上是师兄弟几个里最受欢迎的。这也让他深刻的感受到什么叫付出才有回报。
“合昀说的是,以诚相待,以情感人。”这正是疏墨这些天正在做的,只有和他们站在同样的立场上,他们才会相信你。
疏墨说完这句话,忽然又想起来宁北落。
宁北落初来的时候一直带着可晴满山的疯,从来不知道要拒绝,疏墨让他收敛,宁北落却说:已经晚了七年,怎么办呢?除了比你更宠她,我还能拿什么和你争?
宁北落拿自己的命来宠着可晴,可为了男儿的尊严的傲骨,最后还是走了。
就像疏墨自己,他会为了颍州为了大弈付出生命,可一旦平安脱险,也不会再做停留。
“剑门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要有了颍州的兵丁配合,应该不难。”叶呈轩道。
说是来平叛,其实只要守住剑门关就好了,颍州大营正是在颍州城郊剑门关后方。只要不越过剑门关,李忠就还算是在自己的封地上演练,颍州军队没有挥师出兵的理由。
可李忠一旦过了剑门关,帝都等于对李忠门户大开,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虽然沟壑耸立,但再也没有像剑门关这样有利的地形,差不多就是李忠的俎上之肉了。
“但是这里原住民太多了,防心很重,你瞧那几个老将就知道了。不管做什么我们都很难有成效。现在的状况,称得上是举步维艰了吧?”宋怡卿摇头,觉得大师兄二师兄果然书生意气,还是有些天真了吧。
灵舟镇之所以一直荒蛮贫瘠,一来是因为此处恰恰是颍州山地丘陵地形最为复杂的地带,虽说有灵河水系滋养,但是灵河水量最丰沛的地方却是在下游,上游的灵舟镇依山带水,却地形起伏。土地贫瘠不说,灵河自然灾害又频繁,因而民生凋敝。二来是因为历代对此处都是鞭长莫及,山高皇帝远,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里经济文化都十分落后,以至于山匪当道,称王称霸。此处是李氏的封地到帝都的必经之路,很多商队从这里经过。众多山匪在此处打家劫舍,奸淫掳掠,风高放火,月黑杀人,欺压百姓,袭击商旅,无恶不作。
而这一切,结束在龙颍到来之后。
“举步维艰才是正常的,若是我们一来他们就立即归顺,恐怕这样的兵谁都不敢带了。”叶呈轩接话。这话说的在理,颍州毕竟是龙颍的地盘,新帝自然不会在此多费兵力,颍州现在等于是孤军奋战,且是背水一战,可胜不可败的一战。
龙颍扩建灵舟镇,规划改造,灵舟镇更名为颍州,颍州始兴。
龙颍又在灵山修筑栈道,罗列兵营,设关守卫,剑门关始成。
龙颍修堤筑坝,疏通河道,延至帝都,漕运顺畅,灵渠始通。
颍州的民生,经济,军事皆因龙颍而兴,于是也就有了颍州人对龙颍不可磨灭的崇拜和敬仰,也就造就了颍州无人能插手的铁打营盘,更让剑圣居这些人不得不佩服龙颍的远见卓识。
“谈笑楼都封了,你还怕龙颍做什么?他在帝都呢。”许辰略显振奋的说,好像雄心万丈,胜利在望的样子。
“龙颍啊龙颍,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好好的颍州藩王不做,偏偏要回帝都,万一颍州守不住,那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叶呈轩撇撇嘴,觉得龙颍好像没有世人传说的那样聪敏英明,要不怎么会做这种两面不讨好的是事情来?颍州百姓对他的信仰这次如果毁了,想要再重铸谈何容易。
“竹篮打水一场空?”疏墨喃喃道。难道说的不是他吗?可晴已经要嫁人了,他如果一个疏忽没守住颍州,又没能完成剑圣师祖的遗愿,岂不也是竹篮打水空空一场?
疏墨闭上眼,白发映着清冷如玉的面色,越发显得单薄,但那神情却也益发坚毅执着。
我连可晴都没有了,还能再失去什么?!
即便是竹篮,我也必然要打起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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