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圣诞节。

  天上的积雨云比起昨日又厚重了许多，层层叠叠地悬在低空，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大动静。

  狄陌不讨厌这样的天气，紫外线系数很低，不需要遮阳伞也不需要防晒霜，可以清清爽爽地出门。

  商业街上布满了圣诞主题的店铺，光是规格不一的圣诞树就是五步一小棵十步一大棵，字面意义上的张灯结彩，树顶上还冠着一颗圣诞星。

  另外彩灯的样式就有好几种，传统的Led灯泡、霓虹灯泡，甚至还有更加复古的稀有气体白炽灯珠。

  圣诞树底下堆着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对，只是盒子，或者里面塞着泡沫和纸之类的。即使如此，还是容易被路过的拾荒者带走。

  真不懂，全面小康都多少年了，哪来的拾荒者，难道是兴趣爱好吗？

  冬季的阴天早晨并不适合晨练，尤其是在市中心。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并不高，还有来不及沉降的有害颗粒物。

  狄陌只是沿着钱塘江慢跑了2.5公里。

  清晨的江边没有太多市民，这种天气的中老年人往往会被风湿病困扰而难以出门，可以放空心思，一边走神一边跑。

  真不知道他这个年纪，哪来这么多需要烦恼的事。

  “呵…庸人自扰呗。”想到此，少年不免轻声自嘲，渐渐停下脚步。

  如果能一直什么都不想地跑下去也不错，但是，逃避也算时间喔。

  回到小区门口，墨家的轿车已经停在路边。

  “早啊大小姐、慕姐。我回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就下来，等我二十分钟。”狄陌跑到摇下车窗的驾驶座，向里面的人打声招呼，转身跑进小区。

  完全没等车里的人回答。

  “还真是来去如风呢。”苏慕苦笑着回头，真亏自家小姐能忍耐这种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画风。

  “这才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该有的模样。”墨颖然瞥了一眼少年小跑离去的背影，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铺直叙，眼神里却难掩…向往？

  苏慕转过身，无声地叹口气，小姐哪里都好，除了过于早熟。孩子早熟对家长来说也是利大于弊，但弊就弊在失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墨颖然初中毕业后就开始接手墨启集团的部分业务，墨启电子科技公司只是她提前进入集团的实习。没想到过了仅仅半年，就在内卷成狗的智能家电市场杀出重围，崭露头角。

  作为墨启电科产品Logo的那个墨点，还是墨颖然亲手挥笔写下的。

  “小姐，给他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您的会客间茶几上。”苏慕查看了一眼刚收到的信息，向身后的人汇报。

  “嗯。”墨颖然心不在焉地回应，目光还停留在那人消失的方向。

  礼物。

  信仰相关宗教的国家把圣诞节视作辞旧迎新的日子，亲朋好友之间会在这一天交换礼物以示情谊和祝福。部分热衷于域外节日的华夏人也是如此，当然其中不乏只是找个索要礼品的借口。

  相较之下，高中生可能纯粹很多。他们只是单纯地喜欢过节，什么节都可以，只要可以点缀平淡如水的日常。

  …

  市立二中，高一（10）班。

  狄陌看着课桌上摆着的五颜六色的有大有小的有长有短的十多件礼物，陷入沉思。

  幻觉？是不是进门的姿势不对？

  然后他拿起其中两件尺寸最大的、质地柔软的、扁平的礼袋，看着一件上面的洛丽塔标签，另一件上面的女仆装标签，开始怀疑人生。

  抿了抿嘴唇，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袅在一旁幸灾乐祸，绷着个脸捂着嘴，但是眼睛变成了滑稽的形状。

  不出意外的话，和衣服拴一起的小包装就是假发了，隔着包装袋捏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

  看来为了逼他走上弯路，班里的同学们可谓下了血本啊。

  “这是…个什么情况？”狄陌额角的青筋依稀可见。

  “咳，据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学表示，他们，希望你在后天的元旦晚会上女装表演。”江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

  事实上，从本世纪初开始，女装大佬就可以说不在少数了，甚至有一段时间蔚然成风。

  网络上的段子也是层出不穷，比如什么“你已经是一个大男孩了，应该学会修一对漂亮的眉、画两条干净的眼线、喷一些清新又好闻的香水，趁着大好年华，去跟女生抢男人”，看得狄陌掉一身鸡皮疙瘩。

  巧的是他还真会化一点妆，虽然只会一点点。

  狄陌站起身，一脸鲨气腾腾的表情，扫了一眼全班，发现同学们的目光是那样的可爱、友善，还有满满的期待。

  开学至今立的自闭学渣人设早就崩得找不到影了，现在是“你人还怪好的咧”的B王人设，还有潜在的先天男娘圣体人设。

  坏了，全班都串通好了。

  狄陌向墨颖然投去求助的眼神，后者视而不见地闭上眼，一副你自作自受与我无瓜的态度。

  木槿笙有点害怕，全班同学好像陷入某种狂热的情绪当中，她的小前桌好像比她还要害怕。

  原来圣诞节这么恐怖的吗，怪不得父母那辈年轻的时候还自发抵制域外节日。

  想到明明可以免交艺术作业的小前桌为了她的那份作业，前前后后忙了那么多甚至还受了伤，木槿笙不免有些自责。

  但是仅仅怀着道歉和感激是不够的，要付出实际行动才行！小姑娘捏了捏拳，斗志昂扬，瞬间就不害怕了。

  所以该怎么做呢？木槿笙偷偷拿出手机，搜索关键词“圣诞节”、“缓解压力”，得到的结果，除掉排在最前面三条的广告，就是“甜食”。

  再搜索一下“甜食”，得到的结果是一整页的广告。

  木槿笙：“……”

  少女有点生气，她觉得自己掉进了商家和大数据的陷阱，但没有证据。

  不满之余，眼前突然浮现正在雕刻假山的少年身影，还有他说的，自己做的，才叫作业。

  小前桌帮自己完成了作业，那么这份“让他开心”的作业，小姑娘也要自己做。

  于是木槿笙给冯叔编辑信息，表示需要烤箱、牛奶  、蜂蜜、糖、小…面粉等等各种工具和材料。

  小前桌做盆景也没从挖陶土开始自己捏盆，想必她也不需要从小麦开始自己磨面粉。虽然不太符合“从零开始”的自制标准，但就算面粉不是自己磨的，甜食还是可以当成自己做的。

  再说她总不能自己跑去给奶牛挤奶。

  木槿笙继续搜索“做甜食”，这回倒是没什么广告了，都是些DIY教程，从各种名字的蛋糕到甜甜圈马卡龙，再从零散的各种泡芙麻薯到中式糕点，看得眼睛都花了。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又好像很难的样子。

  再次搜索“最简单的自制甜食”。

  少女终于找到了适合她的答案，“做饼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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