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炸弹！”

  不知道是谁这么叫了一句，转瞬即逝的寂静之后，观众席陷入骚乱。

  尖叫声，咆哮声，哭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燃烧的火光，棉布纤维和皮革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无不摧残着学生们脆弱的理智。

  宛如一场未经彩排的荒诞闹剧，即刻上演，人头攒动，身影重叠，人们开始本能地涌向出口，拥挤、毫不意外的发生踩踏。

  “安静！”墨颖然的声音如源自天岭的冰泉，经过大礼堂的高分贝音响辐射到全场。

  空气凝固了一瞬间。

  “全员听从我的指挥。保持冷静，非必要禁止移动。检查周围环境，如有倒地受伤的同学立即让开空间并举手示意。在场的所有教职工维持秩序，联系医护人员进行救治。”墨颖然的视线扫过全场，握着麦克风简洁利落地下达指令。

  这种规模的集体活动都经过公安报备，发生爆炸意外，不需要报案，民警已经在来的路上。

  “是炸弹！”不知是谁又尖叫了一句。

  “严禁传播恐慌，不准大声喧哗，可以的话每个人互相保持半米距离，不准奔跑。”墨颖然提出一系列禁止事项。

  接着回头，“木槿笙和江袅就在这里，狄陌，你去看看。”

  少年早已撕下装扮守在她的身后，听到指令不免心生犹豫，“大小姐，至少等慕姐过来。

  他的工作是守护大小姐在校期间的人身安全，尽管他很难认为大小姐还需要保护。

  “快去。”

  …

  爆炸发生在观众席右前方的位置，波及范围不大，有两名男同学明显受伤，一名是左腿，另一名是右侧腰部，容易推测出爆炸发生在两人之间。

  火势已经被场控人员扑灭，喷了一大片水基灭火剂，不但灭火还能有效预防复燃。

  两名受伤的学生被安置在靠前的过道地面上，裤子和衣服被爆燃破坏了一片，露出烧伤的皮肤，焦黑渗血，触目惊心。

  伤者不仅两名，前后座的学生也被烫伤，其中一名脸受伤的女生在不住哀嚎。

  “这味道…是电池爆炸？”狄陌嗅到了焦味之外的一点点酸味，还有塑料焚烧产生的刺激性有毒气体，前后座的伤者也像是被飞溅的电解液烫伤的表现。

  “这位同学，你…”下意识阻止少年接近的老师伸手阻拦，无论是不是意外，案发现场都要避免遭到破坏。

  “我不进去，就在边缘看看。”翻过一排座椅，狄陌看到了躺在烧焦沙发椅上的电子设备残骸，毫无疑问是一只手机，随机转头提醒，“你们赶紧准备清水冲洗伤者伤口，电解液带有腐蚀性，伤口附近的衣服等杂物适当处理。”

  伤情严重的两名同学已经陷入昏迷，好在出血不严重，受伤部位没什么重要器官，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危及性命。

  狄陌回到舞台上，苏慕已经火急火燎地赶到了。

  没想到一众校领导竟沦为了背景板，加起来好几百岁的老家伙们还不如墨大小姐镇得住场子。打电话的打电话，目瞪口呆的继续目瞪口呆，总之就是手忙脚乱。

  每学期的消防演习都演习到PPT和成果报告上了属于是。

  “如何？”墨颖然面色冰冷地问。

  少年如实汇报，“大概率手机电池爆炸，伤者暂无生命危险，至于是不是意外事故还…”

  “是蓄谋已久的故意伤害案件。”苏慕打断发言，“十五分钟之内，各所市立高中的元旦晚会现场都发生了小型蓄电池爆炸事件。有手机电池、平板电脑电池，还有笔记本电脑等等。”

  蓄谋已久？各所市立高中？

  “全体注意，检查随身手机等电子产品情况，发现不正常发热等异常情况马上上交给老…不，马上平放在地面，手机壳摘除。”墨颖然继续通过麦克风指示所有人。

  “派出所民警呢？有没有通知防爆部门？”狄陌注意到室外的警笛声，有警方的也有医院的。

  “全钱江的执法部门都紧急动员起来了，目前分散到各个学校保障安全维持秩序。”苏慕戴着蓝牙耳机，实时联系，“墨家安保部门同样即将抵达。”

  整座城市的各条重要干道，都出现了闪烁着警灯、鸣着警笛的车，有公安的、消防的、救护的，甚至还有综合执法的。

  木槿笙和江袅靠过来，小姑娘看上去还挺冷静，面色凝重地站在狄陌身后一言不发，反倒是江袅吓得够呛，腿脚都不利索。

  父母那辈人经历过“桑宋电池门”事件，彼时如日中天的南朝国桑宋公司出品，算是桑宋公司在华夏国影响力由盛而衰的一大转折点。

  没想到还会发生在眼前。

  而且听他们的描述，这还是串通好的，同时发生在各个学校元旦晚会上的人为案件。

  “目前全市市区交通半瘫痪了，还有大量学生家长驾车阻碍了公安和医护。我们墨家刚刚申请了低空飞行审批，派遣直升机救援。”苏慕说明外部情况，“这是一起破坏公共安全的案件。”

  承平日久的副作用之一，就是安全意识的薄弱，和应急处置的脱节。

  “我们就在这里耐心等到直升机来，剩下的工作就交给…”

  “啊！我的手机好烫！”

  狄陌的话刚说了一半，观众席传来一声凄厉的悲鸣，有人向着舞台方向投出一小件物体。

  “砰——”

  物体落地的瞬间，又一次爆炸。

  观众席的前排没有人，距离舞台也还有不短的距离，这一次的爆炸没有造成人员受伤，但足以炸毁学生们孱弱的心防。

  秩序还是失控了。

  “别碰我！让我出去！”

  “啊！滚开！”

  一片看辨认不出的碎片还是零件被爆炸崩飞到舞台上，飘着不祥的青灰色烟雾。

  已经不仅是危害公共安全了，足以上升到恐怖袭击的高度。

  “校长，接下来就是你们的工作了。”狄陌回头看向校领导们，“大小姐，木同学，袅子，我们得走了，先回大小姐车上。”

  校领导们活了几十年也没见过这场面，但总不能要学生继续主持大局，即使是墨家大小姐，她也还是个未成年人。

  所以硬着头皮也要应下来。

  “同学们、老师们，请请请各位保持冷静…”

  狄陌不再管台上的大人，一手牵起木槿笙，一手抓着江袅的胳膊就往后台走，“大小姐、慕姐跟上。”

  …

  大礼堂的后台通道空无一人。

  虽然有发生火灾的风险，狄陌还是不明智地闯进更衣室，花了近一分钟的时间拿回同伴的装备，主要还是手机。

  只是瞄了一眼就赶紧收起来赶路，能看到数量惊人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其中就有两分多钟前洛璎的来电。

  “慕姐，一中也出事了？”

  “对，不过那边位置好，各部门就位，十分钟前事态已经得到控制。”

  十分钟前确保安全，两分钟前来电，基本可以确认学姐没有大碍了，上车之后就给她回个电话。

  如此想着，狄陌开路带着众人离开大礼堂。

  而在走出大礼堂后门的时候，他们再一次听到了从内部传出的爆炸声。

  离得远了，声音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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