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change」。

  作为名词，它有「交换；交流；交易所；兑换」的含义；作为动词，它有「交换；交易；兑换」的含义。

  狄阡有一种很讨厌的预感，她打心眼里希望发信人想表达的不是这个单词。

  借由墨颖然这一次和「量子核心」的接触，不难得出三个结论：

  其一，不同的接受者从中获取的信息不同，它会根据不同的接触者，发送不同的内容；

  其二，即使不需要通过剪头发这种卡Bug的方式，发信人也可以获取接触者的有关资料，它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单方面传输信息的工具。

  其三，它的立场并不清晰，尚不明确发信人是想要帮助她们还是利用她们。

  “然然…”

  “我明白。”

  两个人一起用单根手指触摸小黑球，只有墨颖然还能感知到「EXCG」的信息；又过了一会，两个人都感知不到什么了。

  「通讯」结束了。

  “没其他要做的实验了吧，我们准备醒过来吗？”狄阡询问。

  她不想待在清醒梦里了，这个梦做得比睡觉之前更令人疲惫。

  “也好，在梦里大打折扣的思维能力，让我有种自己变笨了的糟糕体验。”墨颖然想了想，没有拒绝。

  炫耀脑力就没这个必要了吧，天下谁人不知大小姐聪明不绝顶？

  狄阡难以接受挂上「智力-50%」Debuff的墨颖然好像还比她还厉害的现实。

  不对，在梦里她也被降智了，所以我俩五五开。

  “这次就换个舒服点的方式，”狄阡躺倒在主卧的床上，感受着精神层面陌生而身体层面熟悉的反差体验，“用憋气把自己憋醒怎么样？”

  “你试试看？我看着你。”墨颖然坐在床边。

  “哎？然然不一起吗？”狄阡感到意外，随即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她该不会是想支开自己，然后和「量子核心」达成什么交易吧？

  “放心，我想知道的是，作为造梦者的你醒来，仍然在你的梦中的我会经历什么。”墨颖然毫无悬念地猜中了狄阡的担忧，“呵…现在你该体会到我长久以来的感受了吧？”

  总是让她担惊受怕。

  事后虚心道歉，绝不悔改。

  “哈、哈哈。”狄阡尴尬地笑笑，“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而且从梦里醒来有什么好看的，就和联机游戏一样，服务器关了，玩家也就自动下线了。所以我们就一起下线呗？”

  才不是因为她怕墨颖然就像《盗梦空间》倒数第二幕那样，困在失去造梦者的迷失域里，一困就是数十年。

  概率再低，也不希望大小姐冒险。

  “那你先答应我，以后再也别干以身犯险的蠢事。”墨颖然还威胁上了。

  把狄阡唬得一愣一愣。

  人们总是鼓励在人际交往中多换位思考，因为一旦真的换了位，后果可能是难以接受的。

  用思考来模拟真正的换位，可以大大地减少学习和成长的代价。

  ——可惜的是，当人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往往都是在付出代价之后。

  “嗯，我答应你。”狄阡郑重地点点头，随后伸出嫩白的小手，“来一起躺下，然后一起醒来。”

  床边的少女淡淡一笑，握住了那只手。

  在梦里同床共枕了。

  在体感时间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后，狄阡缓缓睁开眼。

  她躺在水印御景A座高层的主卧床上，也就是说，依然身处梦中。

  躺在身旁的墨颖然已经不见了。

  在消失前，她们的手一直牵在一起，所以答案只能是大小姐「下线」了，从梦中醒来，回到了现实之中。

  狄阡是故意坚持到现在的，当然，这点心思瞒不过墨颖然。

  抓着小姑娘的手是突然抓空的，就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曾出现过一样，比泡影的破裂都干净。

  连点肥皂水渍都没留下。

  以至于她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仅仅从主卧的卫生间回到床上，什么前往别墅，再和墨颖然一起回来，都是不存在的。

  当然要证实或证伪也容易，要醒来后问问大小姐就知道了。

  下定决心后，狄阡闭上眼睛开始憋气。

  “我去，这是怎么回事？”憋了两分钟，愣是没把自己憋醒。

  一定是我憋气的姿势不对。

  翻了个面，面向墨颖然消失的方向，狄阡把肺里的空气排空，重新憋气。

  “蛙趣，有毒啊这个。”又憋了半分钟，她决定放弃了。

  不能醒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容易醒，该醒的时候这个梦运转稳得一匹。

  总不能再去洗手间，用蜜汁微笑把自己吓醒吧？

  不管了，我踏马直接在梦里睡觉，我睡睡睡睡睡…

  …

  再一次醒来，映入狄阡视野的终于是墨颖然房间的天花板了。

  稍微歪一点脑袋，就能看到少女正在观察自己。

  “醒了？”墨颖然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来到5:44。

  “嗯…我们刚刚是不是…”刚睡醒的狄阡脑子有点糊，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尝试着问出口，“是不是联机做梦了？”

  “你说呢？”墨颖然没有直接回答，“你先交代，我「走了」之后，你又自己待了多久。”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梦里失眠了，你「走后」…差不多又过了半小时吧。”狄阡有些难以启齿。

  墨颖然陷入微妙的沉思。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沙发上，还好姿势比较端正，只有一点点肌肉僵硬。

  打开手机，发现信号正常，时钟则显示为5:42。

  梦里的时间为5:44，参考第一次的情况，这是不是意味着狄阡将在两分钟后醒来？

  立马回到卧室，墨颖然发现她依旧在熟睡，果然没有选择同时苏醒。

  好在只过了一分多钟，狄阡就醒了过来，四舍五入也算同步了。

  结果她告诉自己，在梦里又待了半小时？

  墨颖然对她们的时间体感能力有着相当的信心，哪怕时间长了有误差，也不至于把一分钟当成半小时。

  所以很有可能，梦里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现实的时间流速恐怕要比梦里的慢很多。

  这点可以利用。

  “我又不会责怪你什么。”墨颖然看着狄阡局促的模样，哑然失笑，“你只要好好记得梦里承诺于我的事就好了。”

  “喔。”狄阡扁着嘴巴，你还不如骂我两句呢。

  她可是切身体会到了，重视的人在不必要的情况下面临未知风险，对关心他/她的人来说有多挠肝挠肺，分分钟破防急得上蹿下跳。

  举个例子，如果「越宇号」大战那晚，她和墨颖然交换处境，她越是待在安全的地方，她就越淡定不了。

  包玉玉的呀！

  “好啦，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吧。”见披着小竹马皮的小青梅前所未有的老实，墨颖然张开手臂。

  另一边则是很自觉地埋了进去。

  …

  半个多小时后，钱江市边缘的某处乡村。

  迎着将出的曙光，施毅踏上了前往市区的城乡公交首班车。

  虽然还没等到狄阡的回复，但他还是决定先到市区等着，有消息了再做今天的安排。

  自「越宇号」案发至今，施毅和墨颖然围绕狄阡的沟通少得可怜，内容也很有限，能不回答就不回答，能答半句决不答一句。

  明明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有如云泥，不过施毅还是隐约觉得墨家大小姐对他防范至深。

  为什么呢，他和墨颖然唯一的交集就是狄阡，而他们也都希望狄阡好好的吧。

  是这样吗？

  不对，不对劲。

  墨大小姐希望狄阡好好的，只是因为狄阡用的是「狄陌」的身体。

  ——墨颖然，要伤害他的「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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