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

  王楠觉得真是讽刺：“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您现在在这里惺惺作态，有意思吗？您放心好了，没有您，我妈能过得更好。”

  “楠楠。”王建军的语气充满无奈，好像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咱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面，你就一定要这样和爸爸讲话吗？”

  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王楠胸口堵得厉害，她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抱歉，我只会这么讲话。您有事，就说事，要是只会说这些没意义的废话，恕我不奉陪了。”

  “你坐你坐，你别急。”王建军没想到，自己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气性竟然这么大，如同一个一点就着的炮仗。

  他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紧了紧，表情有些讪讪：“爸爸今天约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下我和你妈妈的事。”

  王楠没有接话。

  王建军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一口气说完：“爸爸以前做了错事，负了你们母女俩，如今很后悔。我想跟你妈重新开始，你妈那边没有问题，但她在意你的态度，爸爸想跟你聊聊，希望征得你的同意。”

  “这不可能。”王楠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她定定地看着王建军：“正好我也想跟您聊聊。我妈耳根子浅，容易轻信别人的话，上当受欺骗，我希望您离她远点。”

  “楠楠，我对你妈是真心的。”

  王楠冷笑：“您的真心值几个钱？再说了，您以前对她难道不是真心的，后来还不是说变就变？”

  王建军烦恼地揉了揉额头：“楠楠，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不懂。男人容易经不住诱惑，犯一些错误。但爸爸经历了许多事，早已不是当初的爸爸，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呵呵。”王楠嘴角闪过一丝讥诮：“您现在，有老婆有孩子，我妈现在的位置，充其量是个第三者，您现在来跟我说您的真心，不觉得很好笑吗？”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王建军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只要你和你妈同意，我随时可以离婚，我王建军的老婆和女儿，自然是要过得堂堂正正的。”

  “你离不离婚关我们什么事？最后让我妈再落一个拆散别人家庭的罪名吗？”王楠厌恶地敲敲桌子，连敬称都不想用了，她站起来：“我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我的态度摆在这儿，我妈和谁在一起，我都不反对，就你不行，想都不要想。你以后离我们远点，不要再来打扰，真要撕破脸了，大家都不好看。”

  “楠楠！”王建军也着急了，他跟着站起身来：“你要怎么样，才能同意？”

  “要想我同意…”王楠顶着王建军希冀的眼神，淡漠地道：“除非我死了吧。”

  嗡！

  王建军如受重创，他一屁股瘫坐到椅子上，神色中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

  年轻时英俊帅气的脸，大概是心思太多，算计太多，面皮耷拉得厉害，布满细纹。额头长期紧皱，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川字。

  老头子了。活该！王楠心中冷哼，将脸瞥到一边，不想再多看这个人一眼。

  她理了理衣服，就要离开。

  王建军突然叫住她：“楠楠，扪心自问，爸爸虽然负了你妈，但对你还算是个合格的爸爸，和你妈分开后，抚养费也一分没少，你怎么，怎么，这么…恨…我？”

  说完这话，王建军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不错，王楠对她的态度，他一直以为，只是分开太久了，她心里有怨气。

  他能理解，换作谁能没有怨气啊！只要他好好哄一哄，父女俩哪有隔夜的愁，很快就能解决了。

  这也是他今天敢于单独找王楠来聊的原因。

  可是在刚刚，他突然发现，王楠对他何止是怨，她竟然说“除非她死了！”她这是恨他啊！

  可是，为什么！

  王建军颓然地靠在凳子上，眼中满是不理解：“你以前很粘爸爸，总是说最喜欢的就是爸爸了…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想要一个狗熊人偶，你妈不让你买，说容易脏，脏了不好洗，丢了又可惜。爸爸有一天，偷偷给你带回去了，我和你一起被妈妈罚站。你悄悄跟我说，以后嫁人就要嫁爸爸这样的…”

  “你别说了！别说了！”王楠眼睛酸涩的厉害，她拼命忍着眼里的泪水，不让它们落下来：“那只熊，我早就扔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想要，也不屑要！”

  尘封许久的记忆，不期然浮现在王楠的脑海里。

  那时候，她每天一下课，就往王建军单位跑。别的话也不说，只一句：“爸爸，您什么时候回家？”

  王建军总是沉默良久：“楠楠，爸爸有事，等有空了就去看你。”

  当宿管阿姨说楼下有个自称为她妹妹的小女孩要找她时，她还纳闷呢，她是独生女，哪来的妹妹？

  直到那张天真明媚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反应过来。

  爸爸妈妈刚离婚，她从妈妈嘴里也知道了对方的背景：一个带着个十多岁孩子的单亲妈妈。

  她看过照片。

  她心里不痛快，却也不想做把气撒在一个小孩子身上的事。

  她没好气地问：“你来做什么？”

  “姐姐，你不请我到你宿舍坐一坐吗？”

  就这样，她把对方带到了寝室，就是这一举动，让她看清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实。

  王楠宿舍的床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爸爸给她买的各种玩偶。最显眼的，当属那只1米来长的狗熊，她舍不得爸爸，只能靠这些旧物表达自己的思念。

  小女孩一进寝室就笑了：“原来它在这里啊！”

  “什么？”

  “那个熊啊！”小女孩伸手指了指：“爸爸说要拿去送人，我还不知道送给谁，原来是姐姐你啊。”

  “爸爸？”

  “就是我的爸爸。”女孩子突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也是姐姐你的爸爸。”

  王楠脸色难看起来：“什么送人？”

  女孩子的眼神清澈明亮，话语欢快：“我有一只熊了，爸爸说另一只留着也没必要，不如送给需要它的人，反正不要钱的，我就无所谓了。”

  每个字都懂，可合起来她怎么完全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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