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书房。

  林冠清坐在红木书桌前，手中是一支黑色的圆珠笔，桌面上摆着一份政府经济建设相关的白皮书。

  看了一会儿，他摘掉夹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用手指按了按眉心，又拿起旁边的保温杯抿了一口茶水。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

  “进来吧。”

  林玺坤推开门，走了进来。

  林冠清重新戴上了眼镜，从左手边的一叠文件最上方，拿过了一份申请报告，边看边说：“听你们局长说，你提交了加入E市2·13禁毒一号专案组的申请？”

  “嗯。”

  林冠清不再说话了，而是认真地浏览起了申请理由。

  随着目光的下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过了一会儿，他抬眸审视着面前的青年，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刑侦部门目前有好几起案件都和这次的新型毒品有关。”

  “毒品的事交给禁毒部门的人来调查就好，你用不着加入。”林冠清把申请报告放回了桌子上，语气和态度都带着说一不二的势头，“这个报告，你们局长不会给你通过，你手头的案子要是进行不下去，那就搁一搁，你回去吧。”

  林玺坤没有动。

  “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孩子？”林冠清问道。

  “不全是。”林玺坤道。

  “还有什么？”

  “打击违法犯罪，是人民警察的职责。”

  “打击违法犯罪，在哪个部门都一样。”

  林玺坤看着父亲，认真道:“我是公安大学侦查学专业禁毒方向的毕业生，我希望您能尊重我的专业。”

  “我是你的领导，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新型毒品的事，你不要参与，太危险。”

  林玺坤说道:“您身为领导，不应该有私心。”

  “我身为你父亲，我可以有私心。”

  看儿子态度强硬，林冠清难免动气，“我当初就不该同意让你去刑侦，应该直接把你调到交警队，我就不应该同意你上公安大学。”

  林玺坤眼眸沉了沉，声音镇定而冷静，“我过去的二十七年人生里，您已经参与了太多，我不希望我的工作，我的未来，要继续在您的安排下度过。”

  “这就是你当初报警校的原因？”林冠清问。

  “我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经过认真考虑的。”

  “有主见是好事，也不见得全是好事。”林冠清道，“你那些叔叔伯伯家的孩子，不也是这么安排过来的？你现在年轻，等你到年纪了就知道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林玺坤道，“但您久居高位，难免脱离群众。”

  林冠清原本正在喝水，手上动作顿了顿。

  “那你说说，我怎么脱离群众了？”他问道。

  林玺坤道：“毒品对于社会的危害是长期而持久的，受害最深的一直都是基层民众。”

  “我见过许多罪犯，为了吸毒强迫妻女卖淫的人、毒瘾发作当街砍杀无辜路人的人、在大动脉注射毒品猝死的人，戒毒所里和家属遥遥相望的人。”

  “这些，您看不见，您看到的永远是决策和计划。”

  “政府需要有您这样的人来指挥大局，但也需要一线工作者。”

  “我是人民警察，请您尊重我的职业，我申请加入专案组，是为了打击毒品犯罪，也是为了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请您批准。”

  林冠清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抿着保温杯中的茶水，心情既矛盾又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他穿着藏青色的警服，肩章上的银色四角星花在灯光下闪着光芒，左胸前的警号表明了他的身份，更表明他的职责。

  “请领导批准！”林玺坤又说了一遍。

  “禁毒工作很危险，你要想好。”林冠清道。

  “从穿上警服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良久，林冠清叹了口气，“行了行了，管不了你，你不后悔就行。”

  林玺坤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

  “感谢领导批准。”

  林玺坤走后，林冠清慢慢悠悠地下了楼。

  楼下沙发上，岳檀秋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脸上贴着张面膜，手里是一把瓜子，正在一边嗑一边看电视。

  她看的是部匪警剧，见林冠清下楼，她招招手，“快来。”

  林冠清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陪她一起看起了电视剧。

  “诶，你说林玺坤是不是天天就跟这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他要是去演电视剧，绝对能迷倒许多小姑娘。”

  林冠清刚刚和儿子经历过一场辩论，此刻是一点也不想提他，于是就没吱声。

  “怎么了？”岳檀秋问道，“跟你吵架了？”

  林冠清揉了揉太阳穴，郁闷道：“我专门从省里跑回来，想教育教育他，结果反过来被他说成是脱离群众。”

  岳檀秋笑了起来，“哎呀，你少管点行不行？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去。”

  “为了个女孩，现在又要跑回禁毒去。”

  “林玺坤是恋爱脑，你也别说他了，你说了他也不听，随他去吧。”

  林冠清不上网，不解道：“什么是恋爱脑？”

  “就是一种恋爱至上的思维模式。”

  林冠清冷笑一声，“那也没见他谈过什么恋爱，都二十七了，也不提结婚的事。”

  说完，他又阴沉着脸，对岳檀秋道:“你这几天给他安排些相亲对象。”

  岳檀秋看他生气，脸上面膜都笑掉了，手里的瓜子也撒得沙发上和地上都是。

  笑了一会儿，她说道:“他就说了你一句脱离群众，你还记恨上了？”

  “安排十个。”

  ——

  伯爵

  蒋眉儿站在顶楼阳台的风口处，静静地望着远处的霓虹城市。

  她在风里点了根烟，夹在指尖，接着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杨哥，上次我不是说让你帮忙找房子？”

  “对啊，怎么了？”

  “你也别找房子了，帮我卖套房吧。”

  对面的杨律师一听就懵了，“你还有什么房子可卖的，之前不都卖完了？”

  蒋眉儿抽了口烟，缓缓道:“九江君庭的，你帮我卖了吧。”

  “什么？”杨律师以为自己听错了。

  “九江君庭。”

  “你卖房干什么？”杨律师问道。

  “有个朋友想开公司，我投点钱，这不手头没闲钱，想着九江君庭那套房子能值点钱。”

  “蒋眉，你疯了？”杨律师道，“你之前是怎么被坑的，你都忘了？”

  “没忘，这个朋友看着挺靠谱，应该不会骗我。”

  杨律师的音调拔高了几分，“看着靠谱？应该不会骗你？蒋眉，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哎呀哥，亲哥，我心里有数，股东有限责任，要赔也就赔那么多了，波及不到根本，我也想赚大钱，你帮个忙。”

  杨律师叹了口气，“我真服了你了，我就没见过你这种的，人傻钱多。”

  蒋眉儿嘿嘿笑了两声。

  “那套房子，阳台着过火，楼下住了户吸毒的，这些情况你到时候告知一下买家。”

  “嗯，行，咱俩有空见面说。”杨律师道，“回头公司成立的时候，合同拿给我看看。”

  “行，谢谢亲哥。”蒋眉儿甜甜地说。

  挂了电话，她打算回休息室追剧，然而一转身，却看见了楚谦站在她身后。

  他身上还穿着去商会时的那套西装，领带已经被他摘下来了，衬衫领口敞着，原本打理得整齐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他那张邪气风流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有动容，也有无奈，还有一些别的。

  “不是，你把九江君庭的房子卖了，你怎么办？”

  “我有地方住。”蒋眉儿道。

  楚谦道:“我没事儿，投资人慢慢找就行。你回头有闲钱了再参股也行，说实话，真要让你这样，我心里也不过意不去。”

  蒋眉儿看着他，弯唇笑了起来，而后扭头，在风里掸了掸烟灰，抽了一口。

  “你个大男人，矫情个什么劲儿？真要过意不去，带我赚钱，赚大的。”

  楚谦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还有烟没？”

  蒋眉儿给了他一根，又把打火机递了过去。

  楚谦拢着火，点着后，和她并排站在风口，看着远处街道上璀璨的灯光。

  “你也抽烟？”蒋眉儿问道。

  “公司倒闭以后就戒了……今天没忍住。”

  楚谦看向了她，漆黑的眼眸里有暗流涌动着，他问道:“你真不怕我给你赔了？”

  蒋眉儿摇头。

  “西岚挺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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