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洛看到圆圆带着明儿要搭车去市集，忧心地看着她。

  “没关系，一二十分钟的车程，还没等吐就到了。天星今天也放假回家，我顺便带了买点东西再回家，小孩终究是需要同伴的呀。”

  圆圆笑笑地解释着，担心小姑娘听到不好意思去。

  古洛让两人坐在前排位置上，车辆开得很慢，返程的游客们一会看闪着珠光的河带转眼又是山花烂漫，开心地谈论着，说着舍不得的话。

  圆圆不时地看看明儿，发现她一直紧张地抓着椅背，对面来车的时候，害怕得紧紧闭上眼睛。

  “以前没坐过汽车吗？”

  圆圆想要缓解她的紧张，问着。一低头就感觉胃不舒服。

  小姑娘紧紧地闭着嘴巴和眼睛，摇摇头。

  “怎么了，你俩是不是都不舒服？”

  开着车的古洛大声问了句，圆圆看着明儿又摇摇头，大声让古洛好好往前开，她们都的没事。

  可是，刚一到街头停车下去，两人就忙不迭地到路边吐了。

  圆圆挥手让古洛快些走，不用管她们，不然天黑都赶不回来了。

  “坐不惯车啊，第一次坐都会难受的，今后多坐几次就习惯了。走，姨给你买冰棒去，凉飕飕的一吃就没事了，再来一颗糖，保管舒服。”

  圆圆拉起小姑娘就往市集上走。

  明儿看着市集上眼花缭乱的商品，各式各样的衣服扎头绳，露出欣喜的表情，可是一直没停下来仔细的看一看、摸一摸。

  “喜欢就拿啊，随便拿。”

  圆圆大方地喊停了她，让去买好看的发饰。

  “不用，小姨，我用毛线绑一下就是了。之前妈都给我剪短发，根本用不到橡皮筋，后来爹走了，我们遇到各种事情，妈没时间顾上我头发才长长的。”

  小姑娘小口小口地嗦着冰棒，满足地往前走，这下就是连眼睛都不往边上看了。

  “是不是想爹了？”

  圆圆轻声问道。

  明儿不说话了，低着头走路。

  “妈不让我说这些，她说你心善，说了你会难受。”

  走了几步，女孩转身对圆圆说道。

  “没关系，难受不能藏在心里，要说出来，就是哭出来也好的，一直闷在心里会生病的。”

  圆圆鼓励着她。

  “爹打我记事起就不能干重活，最后几年完全躺在床上让妈伺候，可是他对我很好。妈煮好吃的给他养病吃，他不舍得，总是偷偷地藏了给我，让我快速吃掉，不让妈看到，做药引子的肉骨头，牛羊肉，只要他觉得好的都让给我吃。小时候不懂事，给啥吃啥。大了不吃，他就沉默不说话。我知道，这是他爱我的唯一方式，就分着吃。妈也知道，就从自己嘴里抠食，每次尽量多一些。”

  明儿坐在河边的石板上，低声给圆圆诉说着，眼里没有泪水，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他为了不拖累我们，好多次求我给他农药。说身上很痛，受不了，最后他连结束自己生命的事情都办不到了。等身上能忍受了后，又跟我道歉，说不能让我一个小孩子承受这样的决策。最后，他疼得没日没夜的哼叫着。

  我想是妈妈把不顶用的药换成了毒药吧。妈唤我进去同爹说说话，随后给了他药，爹就不哼唧了，很快人就没有了。我和妈都没有哭，就给他烧了香烛，没有做法事没有杀鸡宰羊供奉，我们一贫如洗，就只有几口袋玉米和半盆子大米。

  爷爷奶奶叔叔一家当做不知道，他们晓得我们穷，不想惹事上身。可最终，还是将分到我家名下的三间破房子，几亩地全部给要走了。说我和妈都是女的，将来一定要找汉子的，肯定是要将他们宋家的家产给带走的。砸我家的东西骂我们，最后对妈动手了。我和妈带了爹的牌位连夜跑回外婆家。外婆外公一脸不高兴，说不是永远不联系永远不回家，从此飞上枝头，摆脱他们的吗。

  是的，那是我第一次回外公外婆家。小时候听到小朋友们都要回舅舅家，我就问妈，妈总是说路很远，回不去。被他们赶出来后，妈才说，那是因为自己执意要嫁给一贫如洗居住环境十分恶劣的爹，爹甚至都没给外公家半头猪。自此，外公外婆就不让我们登门。

  我和妈走到河边搭建了一个棚子烧了几天饭吃，每天想着法子，有一天在公路边的老供销社的电视里看到小姨和你的院子。妈说这是最后一条路了，无论如何，也要厚着脸皮找来。小姨，要不是你，妈大概真的要带着我跳崖死去了。在河边住的时候，我们遭受过骚扰，妈拼死打过男人。

  那天晚上，她没睡，我知道，我也睡不着，她用手一遍遍的摸着我的脸和头发。抱着爹的牌位，说着让他等等我们，马上就去找他的话。我害怕极了，知道活不下去，可是害怕死。我装睡不敢反驳。第二天清晨妈收拾了东西说再去人多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活路，就看到电视里的你了。

  她看看我再看看电视里的你，一下就确定那就是你了。

  这些事儿，妈不让我说。不能总是装穷叫苦，让人起难做。但妈太受罪了，小姨。”

  她终于哭出声来，趴在圆圆身上压抑地哭着，身子抖动着。

  圆圆感到钻心的痛。

  “没事了，明儿。都过去了，宝贝。”

  圆圆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着她。

  “走吧，去买合适你穿的新衣服新鞋子。虽然你妈给你改过了，还是不好看。一会去接天星哥哥，不过，你俩到底谁大呀？”

  等明儿平静下来，圆圆拉起她往街上走去，给明儿买了三套衣服，内衣内裤鞋子袜子全给配齐了。还有给白丽芬的，是明儿给挑的，选着最便宜的，但也开心，圆圆没有让她拿好的贵的，由着她去选。

  “不要跟姨客气，这是你和你妈应得得报酬，你们替我做的比这多百倍十倍。”

  圆圆安慰着她，明儿笑笑的接受了，把脸贴在她的身上，说她就像自己的爹和妈一样。

  圆圆鼻头一酸，这就是亲人啊。

  “小姨，你是不是有小娃娃了。我听见我妈和奶奶说的，到时候我给你带好不好？”

  明儿提着衣服头饰，开心地说着。

  “是啊，不过还早着呢。”

  圆圆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终于有人完全地进入自己的生活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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