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栅栏，是我自己设置的。”白露从用力向上搬动把手，然后猛地一用力，铁门应声打开，留杜茗萌一脸惊愕，“走吧，你只有一次见他的机会。”

  杜茗萌把威湖留下的东西尽量装进包里，那些装不下的都拿在手上。

  至于这些东西，白露从没有说明它们出现的方式，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凭空变出来的。

  在研究人员把芯片从威湖体内取出的一瞬间，实验室里出现了一个黑黑的大洞，很多东西一股脑地从那个洞里冒出来。

  参加这次实验的研究人员自然需要对外保密，其中也包括了白露从。

  铁栅栏被白露从费劲地拉开之后，白露从才好好穿一下衣服，朝着这所学校里的实验室走去。

  门口的安保是认识白露从的，但是不认识杜茗萌，被拦下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白露从只需一句话，那些人便不再阻拦，放两人进去。

  杜茗萌进去的一瞬间，有种曾经进白露从实验室的感觉。似乎他们的头顶都是些黄沙，似乎这北方一下子变成了西北的沙漠。

  研究人员在拆除了威湖和华安的芯片之后，他们的肉体被暂时关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由两个大玻璃罐子封着。

  杜茗萌看见威湖的时候，一下子释然了。没有愤怒，没有悲痛，有的只是断开的思绪和模糊的视线。

  白露从没有带她去更里面的地方，因为他知道，那些地方暂时还是不允许除了工作人员之外的人进去。

  但是两人现在在的地方，不过是当时拆除两机器人的地方，都是一堆垃圾，没有任何价值了。

  如果亲周的那些人没有找到合适的容器，那么这里的两堆垃圾或许还是有用的。

  “看吧，看清楚他的样子，然后忘掉。”

  白露从说的那句只能带她看一次，不是说他只能带她进来这一次，而是他相信，杜茗萌绝对不会再来看威湖现在的样子。

  一个大洞贯穿了威湖，就在他的胸口处，就在她经常枕住的地方。

  很多断裂的数据线在洞口处无力地飘动着，像杨柳的枝条一样，只是没有它们潇洒罢了。

  “威湖，你是不是睡着了？你还记得吗，我说过会来找你的，可是我来了，你在哪呢？”

  白露从把手放在杜茗萌肩膀上，并不阻止她对着面前的死人说话。

  杜茗萌突然想起什么，胡乱地抹一把眼泪，看着白露从激动地说：“对了博士！是不是说，只要数据存在……”

  可是白露从却比出一个“嘘”的手势，截断了杜茗萌接下来的话，听着杜茗萌天真的想法回答：“他们已经被格式化了，还记得你刚刚看见他的情景吗？”

  虽然杜茗萌不是什么专业人员，但是她还是听得懂“格式化”这个名词的意思。手机格式化什么样，威湖就会变成什么样。

  杜茗萌扬起的笑脸消失不见，然后继续转头看向玻璃里的威湖。

  模糊的视线之下，威湖是不是笑了？杜茗萌立刻也笑起来，回应着罐子里的威湖。

  “我都记得的，博士，我好想明白了。”

  白露从实在不能继续看下去，好像在杜茗萌眼里，威湖还活着一样。

  “你明白什么了？”

  “嘿嘿，有关威湖的，但是我不告诉你，嘿嘿……”

  “杜茗萌。”白博士双手都插进口袋里，悄悄转过身去，“你好好想一下，想明白了，你就不会难受了。”

  杜茗萌眼睛里面早就没有了眼泪，反而乐呵呵地和空气说话。听见白露从说让她好好想想，她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想的。

  “他俩从天而降的时候，我奉命研究他俩。数年之后呢，终于成功了，他们变成了机器人的样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本就是国家财产！杜茗萌，清醒一些。”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和我说过的，我都知道。它们本就是国家财产，我都知道的……可是，可是……和他的记忆总该是我的私人财产了吧？”

  白露从无言了，自己和这两个孩子的记忆又何尝不是自己的财产呢？

  终于在好一段时间的沉默下，白露从重新开口：“我先走了，他们不会让你去那里的，你想明白之后就走吧。”

  “威湖，上次我们这样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那里吧。我还记得，还有一张床、一个被子、你和我的时候，你这家伙呀，怎么一点女孩子的心思都看不出来呢？还说你是什么超智能计算机，我看就是超笨蛋计算机。你快点醒过来，我还要找你算账的！

  “嘿嘿，你总说博士有多么聪明，可是这一次，我猜到了他的想法了哦。你说，为什么他要把你留下的东西给我呢？还不是因为他也会想你！真可恶，只要看不见你留下的东西，就不会想起你了，白哥这是把痛苦往我身上推呢，你也不替我说说话。喂，你说话呀，榆木疙瘩。行吧，我知道你不喜欢说话，那我就说给你听。

  “你还记得吧，你和那个女的一起骗我，我肯定忘不了的！我把心都掏给你了，你却骗我。这么多的账，我都会一一找你算清的，你别以为现在能一笔勾销了！我全都记得的！什么，你说我还要记住多长时间，哼，我会一直记得的！一直在脑海里重复，直到我忘掉它们的时候。

  “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我昏倒的时候来看过我？竟然都不和我说一声，都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了！等你再来找我，我肯定会拒绝你的！不让你看我的好脸色……”

  ……

  心里话都交代给了威湖之后，杜茗萌沿着原路走出这里。腰间挎着的和手上拿着的，是她心里的威湖。

  走到校园里一栋教学楼的楼下，躲在一个角落里，杜茗萌打开了包，仔细回忆着这些东西的来源。

  这是哪一次让威湖洗的碗呢？这些又是哪次出去玩的时候买的？这张画杜茗萌记得，是和十二一起出国旅游时买的。这封信……是？白博士还没有拆开，但是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啊。

  杜茗萌平复一下心情，慢慢划开，抽出，展平：

  杜茗萌，这里的星星一点都不亮，完全比不上在那里的星星。还记得你像个孩子一样拉着我躺在沙子上面吗，你还非要让我和你一起数星星的，结果你数着数着睡着了，我只能把你抱回去，你还很重。不知道为什么，我常常回忆起那段时光，我现在很迷茫。人类常说，人的一生不会一帆风顺，我的一生肯定也不会顺风顺水，但我竟然希望有你。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我竟然也会想让时间证明我的做法。我会回去的。你一定会记得我在大学里就送你的项链，请一定留好。请一定留着！我会回去的，或许这期间会有什么变故，但是我会回去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见字如面。威湖。

  烈阳撒下的光线变成了刺骨的钢刀，凌迟着终于彻底崩溃的杜茗萌。

  她动人的脸蛋上瞬间铺满了泪水，曾经明亮的眼睛变得红肿不堪，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鸟，没有了任何依靠。

  曾经那个笑容满面，充满了活力的女人，现在剩下的只有颤抖的肩膀和冷掉的心脏。

  她手里紧紧握着威湖写的信，眼泪打在上面，已经让一些字体看不清楚了。突然杜茗萌只觉得自己手里拿的是中奖的奖券，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地方让她兑换奖励了。

  顶着满眼的泪水，杜茗萌再次祈求般地望向天空，似乎在那里寻找着他的影子。

  泪珠溅落在纸张上，迸裂成无数的碎片，每一小点都在拼命地在信件上爬动着，都在寻找威湖残留的气息。

  项链？杜茗萌再次看见信上威湖强调的部分，慌忙从胸口里抽出那颗蓝色宝石，解下来之后好好地盯着看。

  这个能复活威湖吗？这个一定能恢复威湖的吧？不然威湖怎么会强调呢？

  杜茗萌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小说，无论是男主还是女主，只要死了肯定能够复活的。

  想着想着杜茗萌就笑了，紧接着又流下眼泪。

  小说里他们都有金手指，神系统什么的，自己有什么呢？自己有什么资本呢？

  难道自己对着空气凭空喊一声，就有什么“系统”蹦出来？别想了，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实际上也不会存在的。

  可是，可是！自己经历的一切也是难以想象的啊！那些自称“神明”的东西，对！就是他们！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吧？他们……他们……

  能不能再和那个神明商量一下，让她复活曾经的威湖，然后自己再跟她走？

  “威湖我恨你，我恨你让我想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

  等到准备出去的时候，士兵们因为她接触过白露从，要求对杜茗萌搜身。

  只因现在白露从也有“反动派”的嫌疑，所以为了防止杜茗萌向外界传达他的想法，必须对她进行搜身。

  “这是违法的！我国宪法明确规定，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任何侵犯，况且你们没有充足的证据，凭什么搜我的身？”

  但是这仅仅是杜茗萌脑海中的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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