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夜。

  “老板，郭晋安那边下午开市前申请停牌了。”

  “有说因为什么了么？”

  “只是说有重大事项，我猜这老小子就是想圈住咱们的资金，以时间换空间。”

  “没事，总归要重新开盘，咱们有时间又有钱，陪他玩就是了。”

  叶方挂断陆嘉明的电话凝望着大都的夜色，冷哼道“给脸不要脸，就怪我不客气。”

  第二天叶方没有让任何人陪同，只是带着陆九歌，在幽灵小队的护送下朝褚家老宅方向驶去。临近褚家老宅叶方也没有想明白褚天佑还有什么要跟自己说的，临近褚天佑居住还有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叶方让陆九歌将车停在路边，他要走着过去。

  留下一人守着专车，叶方在陆九歌几人的陪同下沿着石砖铺成的小路朝褚天佑的居所走去。不得不说褚家老宅的这个位置选的绝美，依山而建，山与山之间有一条小溪缓缓流过，山林间绿树成荫，野花遍地，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难怪褚家那个老怪物能够这么长寿，这个地方真是不错。”叶方感慨道。

  “老板，你说褚家会不会狗急跳墙？”陆九歌问道。

  叶方摇摇头说道“不会的，要跳早就跳了，我猜测褚家上下现在想的是能够安然离开这里就行了。”

  就在叶方和陆九歌二人闲聊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叶方定睛一看竟然是褚灵儿。

  “怎么是你？”叶方看到褚灵儿是一脸的戒备，旁边的陆九歌更是警惕的望着四周，生怕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再干一些对威胁叶方安全的事情。

  “为什么不能是我？”褚灵儿自始自终对叶方就是怀有敌意的，从最开始自己大姐和海东的感情纠葛，到之后叶方查办褚家，这公私纠葛已经让褚灵儿对于叶方形成了固有的认知，几乎难以更改。

  “你来是什么事？”叶方问道。

  “爷爷知道你过来，让我过来接你。”褚灵儿白了叶方一眼继续说道“跟我走吧，爷爷现在不在褚家老宅，他在山上的草庐等你呢。”

  “草庐？！那是什么地方！”叶方好奇问道。

  “去了不就知道了。走！”褚灵儿冲叶方使用了一个眼色说道。

  “老板，会不会有问题？”陆九歌上前低声提醒道。

  “不会，没事。”叶方说完上前一步和褚灵儿并肩朝山上走去，陆九歌一行人在后面跟着，生怕褚灵儿又搞事情。

  叶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褚灵儿搭着话，开始褚灵儿对叶方爱搭不理的，叶方问好几句，褚灵儿能回答一句就不错了。之后由于涉及到褚家内部安置的问题后，褚灵儿的话才渐渐多起来，聊着聊着就开始抱怨起来，不少埋怨的话甚至都是大逆不道之言，叶方听了之后也唯有摇头无语。

  对于褚家现在的情况，叶方甚至包括褚天佑都是有预见性的，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堤高于岸，浪必摧之。甚至叶方认为褚天佑已经对今天的褚家进行过无数次推演了，他总要选择一条能最大保存褚家有生力量的路线。

  这一路叶方听着褚灵儿的抱怨，沿着山路一路上行直至半山腰处，此刻叶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你有点虚啊，才爬这么点路程就累成这样。”褚灵儿故意白了叶方一眼，挖苦道。

  “你知道我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有多辛苦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叶方回怼道。这一段时间叶方着实有点辛苦，先处理濠江赌场事件，又辗转苏悦那边参加会议，在处理事务的时候又同时周转在两个人女人中间，难免有些疲惫，只是有些话却不好跟一个小姑娘说。

  “前面就到草庐了，爷爷今天亲自下厨给你准备饭菜，便宜你了，我们都没机会吃爷爷做的饭菜。”褚灵儿埋怨道。

  叶方理顺了一下呼吸，心道好像谁愿意吃褚家饭似的。

  褚家的草庐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草庐，而是一栋建在半山腰处的两层木制房屋，房屋外面刷着透明的漆色，可以让人轻易就看到木制的纹理。让叶方有些诧异的是进入草庐附近就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木制清香，直到多年以后叶方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得知褚家的这个草庐竟然都是用金丝楠木盖的，其价值无可估量。

  “你先坐一会吧，我进去看看爷爷做的饭菜好了没有。”褚灵儿也管叶方同意不同意，将他安置在院子的凉亭里就走进了草庐。

  陆九歌把幽灵小队的人散开去，自己则守在凉亭的角落里，寸步不移的守着叶方。

  叶方则站在凉亭里好奇的打量着小院的景色。小院虽不大，却布局精致，四周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有的花朵正盛开，色彩斑斓，有的则含苞待放，充满了生机。一条小径从凉亭旁蜿蜒而过，两旁是低矮的绿篱，上面挂着几串小巧的灯笼，即使是白日，也透出一种幽静的美感。

  院子的一角，有一个小型的水池，水面平静如镜，偶尔有几片落叶轻轻飘落，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水池旁边是一棵老梅，枝干扭曲，显得极为古老，却依旧生机勃勃，花蕾紧闭，似乎在等待着某个时刻的绽放。

  叶方的目光在这一切中流连忘返，他能感受到这座小院每一处都透露着一种简单而不失精致的美。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香气和远处山林的清新，让人心旷神怡。他不禁感叹，这样的地方，确实是难得的修身养性之所。

  “饭菜好了，叶先生，请吧。”褚灵儿站在门口冲叶方招着手。

  如果不是因为特殊情势，叶方会很享受眼前的惬意时光，宛如老友聚会一样。叶方不知道一起吃饭的还会有谁，也许还有褚家其他人比如褚廷山。

  “只能他自己上去，你就在楼下吃吧，楼下已经为你们准备饭菜了。”褚灵儿直接拦住了陆九歌。

  陆九歌刚要说话，却被叶方拦了下来。

  “你带着他们在楼下吃吧，没事的，放心。”叶方说道。

  “楼上就我跟爷爷俩人，没有其他人，放心，不会害死他的。”褚灵儿抱着肩膀冲陆九歌说道。

  “我需要上楼去看一眼。”陆九歌执意说道。

  褚灵儿冷哼一声，放过了陆九歌。陆九歌来到草庐二层，挨个房间检查一番后，确认只有褚天佑一个人后就从楼上走了下来，冲叶方轻点了点头。

  “是不是没有杀手啊？”褚灵儿使劲挖苦道。

  陆九歌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朝一楼餐厅走去，褚灵儿瞪了陆九歌一眼拉着叶方朝楼上走去，叶方任由褚灵儿拉着胳膊朝二层走去。

  草庐二层的布置也很简单，有几间客房还有一个很宽敞的客厅，客厅陈设简单至极。此时褚天佑盘腿坐在客厅的木塌之上，见到叶方含笑说道“小叶，坐吧，尝尝我的手艺。半个世纪没有下厨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老爷子实在太客气。”叶方随后脱了鞋来到木塌坐在方桌，和褚天佑面对面坐着，而褚灵儿则乖巧的坐在靠近褚天佑一边，拿出来一瓶陈年茅台为二人斟满酒。

  对于茅台叶方是有研究的，一眼就看出来褚灵儿手中的酒是陈年的茅台，具体年份不详，但至少三十年开外，而且是极其珍贵那种珍藏款。

  方桌上就是四菜一汤，都是传统的川菜，在褚天佑的邀请下叶方夹了一口放到嘴里。叶方吧嗒吧嗒嘴由衷道“老爷子的手艺堪比国宴大厨。”

  “手艺没丢就好啊。”叶方的这句称赞让褚天佑这个百岁老人十分欣慰。

  这一老一少坐在方桌前畅谈古今，推杯换盏，虽然褚天佑每次都是浅尝而止，但是架不住叶方频频举杯，很快老人脸上也布满红晕。

  “老爷子，褚家的事已经定了，你们可以着手准备离开了。”叶方缓缓说道。

  听到叶方这么说，褚灵儿不知道想了什么，神情一黯，褚天佑则是神情如常，放下筷子含笑道“我们真的可以安全离开么？”

  叶方注意到褚天佑说的不是“我们真的可以离开么？”而是“我们真的可以安全离开么？”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离开二字，而是在于安全二字。

  叶方微微一怔，问道“老爷子难道是在担心什么么？”

  “飞鸟尽良弓藏，即便是褚家卸下了全身的铠甲，在官家的眼中依旧是个祸患。你也是有文化有阅历的人，历史上这种事情还少发生了么？是不是我交出了所有的权力和财富，就可以安然离开这里了，至少在现在还是个未知之数。”褚天佑神情平静的说道。

  “依我对他的了解，不会像您想象的那样，既然答应了褚家可以离开，那就可以安全离开。这个我可以担保。”叶方自信道。

  褚天佑望着叶方微微一笑，淡淡说道“谢谢你，代表褚家敬你一杯。”

  说着褚天佑罕有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叶方也赶紧端起酒杯干了下去。

  随后褚天佑用眼神示意褚灵儿一眼，褚灵儿会其意离开方桌从客厅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文档交到叶方手中。

  “老爷子，这是...？”

  “这是褚家老宅所在的这片山林和小镇的地契和房契，不值什么钱，褚家也带不走，现在全都送给你了。希望你收下，另外小镇上还有几十户居民，他们全都是依靠褚家生活的，希望未来不要断了他们的生计。”

  望着褚天佑，此刻叶方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感，眼下褚家的境地不是由自己造成的，却是由自己主导的，没想到在最后一刻，褚天佑竟然还惦记小镇的佃户。

  叶方点点头，说道“好，我收下。”

  “最后一个要求，我希望你能保证我们褚家一行人安全离开，可以么？”褚天佑神情严肃的问道。

  “这...当然，既然事情是我经办的，我就保证你们可以安然离开这里。”现在叶方知道为什么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了，这个时候哪里会容许叶方说不呢。

  “你怎么能保证呢？”褚天佑反问道。

  “我...这个，我让人护送你们离境。”叶方望着褚天佑摇晃的脑袋，问道“那老爷子你说，你希望我怎么办？”

  “我希望你能送褚家的人离境。”说完这句话褚天佑死死盯着叶方，注意着叶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行，可以，我就好人做到底。”叶方直接拍板道。

  “谢谢，当然这只是第一重保险。为了彻底消除上面对褚家的怀疑，我决定不离开这里。”褚天佑面色平和的说道。

  “您不离开？！”叶方有些吃惊。

  褚天佑点点头，先是示意褚灵儿将吃完的碗筷撤下去，同时换上来一壶清茶。这个时候褚天佑少有的为叶方和褚灵儿分别倒了一杯茶，缓缓说道“我不离开，自然有我的道理，我相信上面官家也不希望我离开。只有我不离开，褚家子孙才能安然离开。”

  “那您怎么生活啊？”叶方问道。

  褚天佑并没有回答叶方的问题，而是示意叶方和褚灵儿喝茶，两个人几乎同时都被褚天佑的决定给震住了，显然这个决定褚灵儿之前也并不知晓。

  两个人在犹疑的目光中将杯中茶喝了下去，然后一起怔怔等着褚天佑的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叶方眼中的褚天佑竟然渐渐模糊，紧接着脑袋一沉栽倒在地板上，而一旁的褚灵儿也一如叶方一样栽了下去。

  褚天佑神情淡然的继续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着。

  等叶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褚天佑和褚灵儿早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名老妇人在收拾着房间。

  “叶先生，您醒了。”老妇人倒了一杯水递给叶方，说道“您喝多了，睡了一觉。”

  “褚老爷子呢？”叶方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喝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喉咙里为什么干的要命，每次宿醉都是这种感觉。

  “他们已经走了，他嘱咐您今晚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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