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充满疯狂笑意的声音，自空中传来。

  穆羽立和两位中年男子从废墟中窜出。

  堪堪在流沙下陷的边缘停下。

  穆羽立注视着失陷在流沙中的乔雨，对旁边的父亲道：

  “爸，火狐已经抓到，萧家的死剩种也没了。这个美女，不如就留给我。”

  穆羽立声音再小，也难逃修者的耳朵。

  乔雨面色漠然地转头看去，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的脸上，如同看待不自量力的蝼蚁。

  莫文眼神更冷。

  这是看自己父亲在，狗胆见涨？

  觊觎乔雨还不够，还要强掳？

  若真被他们掳走，乔雨是什么下场还用说？

  莫文身上迸发出森然的杀意。

  穆羽立“赫吐”就吐出一口口水，无视陷入流沙中的两人。

  穆守东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恨铁不成钢地道：

  “闭嘴！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情玩女人！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被狐狸精迷了窍？别以为老祖宗宠你，你就无法无天。”

  说完，不再理会穆羽立。

  看着陷入沙中，一动不动，生怕随便乱动，就会控制不住身形的莫文和乔雨。

  穆家的两位中年男子暗爽不已。

  “哈哈，不好意思。我忘记提醒各位，这里有流沙。你们不会责怪吧？”

  穆守东转头看回流沙，笑得肆意。

  乔雨双手覆在沙面前，灵力喷吐而出，抵抗沙里的吸力，声音平静而淡然。

  “没想到上次死了个阵法师，穆家还有懂布阵之人。怎么？你们是打算将人才都送过来受死吗？”

  穆守东笑容顿住，冷冷道：

  “牙尖嘴利的丫头！这片流沙是天然形成的，可不是我们布置的。你们陷落，纯粹是老天都看不过眼，收了你们。”

  他单手举起，往后一挥。

  乔雨、莫文肌肉绷紧，警惕地留意他们的动作。

  没多久，从废墟中走出来一人，他手上拽着一网兜，里面正是极力挣扎的火狐。

  她张牙舞爪，不断攻击网兜，可惜无济于事。

  网兜看着柔软，却十分坚韧，难以击破。

  “你省省吧，这是老祖给的捆仙网，就算是天境也无法打破。”

  火狐难以脱身，在被拽到流沙前时，翻身而起，尽力往前探。

  天境？

  火狐漂亮的耳朵动了动。

  她本就是天境层次，因为某些原因境界跌落。

  “萧航呢？”

  她声音虚弱而颤抖，狐眼通红。

  乔雨还是第一次见火狐，没想到就面临生离死别。

  萧航是萧家最后一人了，也是火狐在世上唯一的牵挂。

  乔雨默默看着惊慌失措的火狐。

  “哼！还能在哪里，自然是给流沙吞了。”穆守东冷笑。

  “不可能！”

  火狐发了疯似的探出爪子，撕向穆守东。

  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她是真的要拼命了。

  原本只有地境修为的火狐，浑身红光闪烁，猛然提升到天境层次。

  哪怕只是临时的，也让穆家四人如临大敌。

  连捆仙网都差点控制不住。

  天境高人在当代，已经是高山之巅的存在。

  若不是被限制住，转眼间就能将穆家的人撕碎。

  穆家四人压制向火狐，再没空嘲笑自身难保的莫文和乔雨。

  几句话的功夫，处于流沙外围的两人半边身子陷入沙中。

  乔雨身侧的莫文，修为不及她，即使离流沙中心更远，下沉得反而更快。

  稳住身形的莫文没有胡乱挣扎，乱动只会越来越糟糕。

  但也不能坐以待毙，萧航下陷的速度实在太快。

  莫文和他的修为相当，若什么都不做，只会步他的后尘。

  他尝试提气上跃，反冲而出，可任凭他如何施展，下半身都被牢牢禁锢在流沙中，迅速下陷。

  旁边的乔雨显然也是一样的处境。

  地境都无法挣脱？

  这是什么陷阱？

  周边还毫无布阵痕迹，天然得如同一片最平常的沙地。

  以穆家的底蕴，不应该有如此能力的阵法高手。

  乔雨观察着四周。

  既然阵法是要将他们拉下去，而不是直接绞杀，那下面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至于是什么，乔雨暂时未能确定。

  不过若能摆脱流沙，当然是摆脱的好。

  没谁会愿意直面未知的危险。

  时间紧张，从他们被吸引落下，只过去了短短几秒，再脱离不了，说不定用不了两三秒就会被扯下去。

  乔雨身后的莫文，看着她的沉思，显然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找到破局之法。

  时间不等人，再不能脱离流沙，大家都得死！

  他双目幽深地望向身侧的乔雨，缱绻而不舍，开口想说什么，嘴皮动了动又止住。

  人说死前总会回想过去。

  他以前不知真假，现在知道了，的确是真的。

  他凝望少女纤瘦的背影，嫩白莹润的手掌，覆在夕阳映照下的暖黄沙海上，像是镀了层金粉。

  记得他们第一次遇到，也是在一个傍晚。

  那时太阳已下山，华灯初上。

  他们就在中秋灯会上偶遇。

  乔雨和她姐姐乔晴，碰上小偷。

  她当时的表情，跟现在一模一样，冷静、平和。

  似是任何危机都无法使她动容。

  因为英雄救美，他还与乔晴的男朋友，洪石头，发生误会，打了一场。

  他们这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之后还相约吃夜宵。

  他记得，大家吃完夜宵后，走出露台，欣赏湖光夜色。

  也是那一次，乔雨抬头望月，充满寂寥，好像遗世而独立。

  直到现在，他都没搞清楚，乔雨身上偶尔流露出的孤独，从何而来。

  她有爱她的父母，从出生就在一起的姐姐，大家都爱她，宠她。

  为什么她像是独自一人，剥离人间之外？

  想到这里，莫文一双俊目，不由带上一抹爱怜。

  之后，他们的交集多了起来。

  在乔雨就读的大学，京市音院校庆时，他们还合作过一个表演。

  《兰亭序》的表演。

  他弹琴伴奏，乔雨主唱。

  一曲天籁，深入人心。

  也是那晚，他从洪石头那里窥到一些关于她身份的真相。

  乔雨不是普通人，而是修者。

  而且不是普通的修者。

  她明明只有22岁，可修炼底蕴却比很多修仙世家的整体底蕴还深厚。

  她到底是谁？

  他不清楚。

  也无意窥探。

  他只知道，自己喜欢她。

  很喜欢。

  也许他们莫家在世俗界势力庞大，千亿豪门。

  但在修者眼中，修为实力才是一切。

  尤其是乔雨，神秘而强大。

  莫家与修炼界第一家族，李家，是世交。

  但李家在乔雨眼中也就那样。

  她随意拿出来的功法，展示的炼丹、布阵、炼器等等，连李家都自愧不如。

  只要她想，就能与自己一起打造出新生修真门派，青衣谷。

  甚至连他哥，莫决身上不可明说的顽疾，李家束手无策，都被她炼制的一颗丹药，偷偷治好。

  简直是无所不能。

  但他知道，乔雨并不是真的无所不能的。

  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哪怕她再厉害，在他眼里，她就只是一个女孩子而已。

  在请求乔雨教自己修炼时，乔雨曾经拒绝，她希望自己考虑清楚。

  修炼界是一个极度残酷的世界。

  生死危机随处可见。

  莫文早就有心理准备。

  如果真的遇上生命危险，莫文会怎么做？

  若是他们双双遇上险境呢？

  他又会怎么做？

  世界上没有如果，没有假设，他不清楚自己会怎么做。

  没有真的碰上时，所有的假设都是虚的。

  但现在，他知道了。

  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换她平安。

  他，愿意！

  莫文嘴角弯起，眼内带着释然的愉悦。

  没有对生命的不舍，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是遗憾，不能再陪她走下去了。

  他大手一伸，悄然托向乔雨纤细的腰肢。

  双手发力，灵力运转，以自身下陷为代价，将她抛飞而出。

  双眼定定地看着乔雨，多一秒也好，就让他看最后一眼。

  眼看着乔雨即将往上升，莫文的手突然被白皙的纤手抓住。

  乔雨回头看着她，神情既复杂又柔和。

  幽深的双眸中倒映着莫文带笑的俊颜。

  乔雨眼内点点光芒流动，莫文失神一般愣在原地，眼中失去光彩。

  下一秒，乔雨反手握着他的手臂，将他一甩而出。

  而自己，瞬间消失在流沙之中，没了踪影。

  淹没在黄沙的最后一瞬，她抬起头，就那么看着莫文，离自己越来越远。

  腰肢上，手指间，都残留着他手上的余温。

  清醒过来的莫文，滞于半空，四顾而望。

  可最后一丝暖阳斜照下的茫茫沙海，哪还有佳人身影。

  昏黄西下，暖意退却，寒冷降临。

  心，冻结成冰。

  “小雨！！”

  只余撕心裂肺的声音，徒留在沙海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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