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诗？”

  二牛瞪着范采臣，在纷乱的思绪中寻找合适愤怒的词汇。

  “对诗？”他难以置信地又重复一句。

  范采臣离得远远的，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啊......你，你要是......不喜欢，对，对......对词也是可以的......”他低着头说道，不敢抬头看。

  原来欧阳复和裘千寸前脚刚走，二牛后脚就迫不及待开始下一轮比试。

  小七和范采臣。

  他们也没怎么商量，就是二牛忽然指着弱不禁风的范才成，“你上？”

  范采臣不敢拒绝，便担惊受怕地答应下来。

  此刻，二牛十分后悔。

  他欲言又止，实在没想到：明明是武斗，怎么就忽然扯到文化上了？

  他问道，“那玩意儿需要灵气？”

  范采臣愣了愣，心想自己也不会什么灵气妖气的，“应该只需要脑子就够了吧......”他觉得有失严谨，又加上一句，“我，我是这么想的......”

  “哦，原来如此......”二牛摸着下巴，忽然回过神来，破口大骂，“你说我没有脑子？！”

  “不不不！”范采臣慌忙摆手，“你有脑子，你有脑子！”

  二牛听来还是觉得别扭，“听你的意思......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范采臣哆嗦道：“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话一出口，他便觉得越描越黑，便紧紧捂住嘴，喉咙里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罢了，罢了，老兵遇秀才，话投不了机。”逼得二牛直摇头，“本来打算以武林宗师的身份和你们相处，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故意针对，我不装了！”他摊开手，掌心忽然出现一把扇子，“我摊牌了！其实我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他得意地瞧着范采臣，让范采臣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是你说上句，我接下句......还是我说下句，你接上句......”

  范采臣本就被吓得魂不守舍，听这规矩，不免纳闷：这......不是一样的么？还分什么谁先睡后？

  “发什么呆？快说啊！”

  威吓之下，范采臣几乎惊跳起来，“你，你先，你先......”

  二牛满意地笑了笑。

  “若是一息之后，你背不出来可就输了。”二牛道，“我也如此。”

  范采臣点点头，神情紧张起来。毕竟这可不关乎自己，他若对不上来，输的可就是小七姑娘了！

  二牛本身材粗壮，此刻却摇头晃脑，仿佛自己正在西湖之畔，吟诗作对。

  唰地一声，手中折扇展开。

  这时，周游啊了一声。

  “怎么了？”云心问道。

  周游笑了笑，“这牛......又开始作弊了......诗词，有韵，常人背诗，次序先后，依韵而行，意境而去，自然朗朗上口，一气呵成。”他摇摇头，“可若是他说下句，要范采臣对上句，可就颠倒乾坤，没那么顺畅了。”

  “怪不得他要说一息之后。”云心细细瞧去，心领神会地珉起嘴角，“没想到，他还多了一手......”

  原来是扇中有玄机。

  二牛一手微扇，一眼偷瞄。

  “人来鸟不惊。”

  众人一听，只觉得这句熟的很，确定在哪里听说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可是，范采臣却立马道：“春去花还在。”

  二牛惊讶地抬了抬眉毛，“我还没说你该接上句还是下句呢......”

  “这就是最后一句。”范采臣摊开手，“我只能接上句呀！”

  二牛皱起眉头，又瞧了眼折扇......呃......果然如此......

  他咳嗽两声，掩去尴尬，“两岸青山相对出——”

  “孤帆一片日边来。”

  “我问的是上——”

  “碧水东流至此回。”

  二牛瞪大了眼，突然一个侧身，用自己后背挡住范采臣视线，翻紧在折扇上翻找。

  奶奶的，我还不信难不住你个小小的秀才！

  “乡书不可寄！”

  “秋雁又南回。”

  “我问的上句！”

  “古人殊未来。”

  “潮平两岸阔！”

  “行舟绿水前。”

  “这是哪句？——艹，我问了上句了么？接下句——”

  “风正一帆悬。”

  “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城东桃李花。”

  二牛捏紧折扇，牛头涨得通红，“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范采臣见二牛又要开口，赶紧道，“上句是黄河远上白云间。”

  二牛瞠目结舌。

  周游和云心不禁笑起来。

  裴千尘和小七不住喝彩。

  范采臣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他挠挠头，其实纳闷得很，这些不都是寻常诗词么？他在上饶城等待消息，平日里无聊，把自己仅有的舍不得扔掉的书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背了又背......后来，实在囊中羞涩，背熟一本书，他便当掉一本，换的些许碎钱能买个饼来充饥。

  他常常自嘲：读书千万卷，当个白馍钱。

  二牛不相信眼前这个穷酸秀才当真有真材实料，他这次是真的“摊牌了，不装了”，直接对着折扇念起来。

  “起来携素手！”

  “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

  “......满城风絮——”

  “梅子黄时雨。”

  二牛仍不服气，把什么上句、下句之类抛到脑后，“霸王之形——”

  “德义胜之，智谋胜之，兵战胜之，地形胜之，动作胜之，固王之。夫善用国者，因其......”

  “好了，好了！”二牛再也听不下去，双手攥紧折扇，忍不住发抖，接着，他恼怒扔掉折扇，使劲踩踏，“破玩意！破玩意！”

  范采臣见二牛发怒，也不敢上前询问，又悄悄退了几步，将小七也往后拖了拖，免得误伤。

  撒过气后，二牛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喂！牛头！”裴千尘喊道，“范采臣是不是赢了？”

  二牛怒视过去，“关你屁事！”他不怀好意地看着范采臣，“你很厉害呀，酸秀才......”

  范采臣咽了咽口水。

  “咱们还没完呢......该你问我了......”他捏得双手咔咔作响，“你可要好好问......若是难住我了......”

  范采臣以为自己回答上来便是赢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顿时吓尿，“我，我还问你呢？”

  “那当然，礼尚往来，不然怎么叫对诗呢？”

  范采臣哆哆嗦嗦，快要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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