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书见到来人越来越多，便拍拍案桌，示意大家自己准备开始：“昨儿讲了桃花扇，今日我们便来讲一讲长生殿。”

  长生殿的画本子吗，清河倒是看过几回。但如今日这般在街头听人讲戏，是极少的。眼下看来，只觉有几分新奇。

  长生殿  ，描写了唐明皇与杨贵妃间的故事。清河只觉得，这不过都是些写来给男人看的，尽是些为了取悦男子，而贬低女子的东西罢了。

  盛世美人为点缀，乱世便成了红颜祸水。这样对女子而言，不公平。

  清河听了一半，原想就此离去。

  只是那讲书先生将抚尺一排，说是中场休息一会子：“大家且稍做休息。待老夫喝口水。”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中年男声：“近来天象异变，大家可听说了？”

  “不是说，与公主的双命格有关吗?”一老婆婆上前搭话。

  “是啊，略有耳闻。我原也是不信天象之说，截至今日，靖州西部竟已大旱一月，我们靖州可是鱼米之乡，倘若大旱，只怕是大家今年都不好过了。”中年男声附和。

  “竟有在等事？”中年男子显然还未知情。

  “老身有一侄子是做镖师的，他今日从靖西赶回来，亲口所说的，眼下已是在与需贤亲王商讨呢。”老婆子谨慎道。

  “诸位对此事，都有何看法？”讲书先生放下手中的杯子，加入众人之间的谈论。

  “我始终认为云游大师所言，定不会假。公主根本就不是我们的福星，而是靖州的灾星。”中年男子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贤亲王说了，先皇在世时，便与北冥君主约定。待我们公主笈并，便让她去北冥和亲，为的便是要护佑靖州百姓的。”老婆子换了口气。

  继续道：

  “可事与愿违，大家都知道，公主刚嫁过去那边，靖国便被狗皇帝灭了，这不是护佑，而是靖国的催命符啊。”

  “前些天，贤亲王找人占卜。说是轸星高照，但有彗星冲撞而来，彗星，又名扫把星。若二者相撞，我靖州难免会有旱灾。”中年男子仔细分析着。

  轸星，是主星宿；又在南方，指的便是贤亲王。

  贤亲王，是如今靖州影响力最大之人。他爱民如子，向来得民心，大家都敬仰他。

  中年男子张口就来：“正如天象暗示一样。如今靖西那边发了旱灾，这证明了，公主就是那扫把星。”

  “公主，生下来就受万民景仰，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了十几年，既然享受了这泼天的富贵，就必须付出代价，必须护佑靖国子民。”老婆子如实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如今她不仅没有护佑我们，她这扫把星还冲撞了贤亲王的轸星。倘若任其就这样发展下去，我们都会被旱死的。”中年男子接话。

  “是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做些什么，才可以扭转当下局面。”老婆子眼里露出狠厉的锋芒。

  “听裴大人说，公主已然回到了靖州。”讲书先生若有似无道。

  他的声音，恰巧能被大家所听到。

  “公主定是惹怒了上神，这才降了许多疾苦到我们头上。我们还不想死，更不能轻易放过那扫把星。”又一老头子愤愤道。

  “是啊。我们要向上神谢罪。”

  .......

  清河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才明白，父皇与狗皇帝之间的约定，是要把自己奉给狗皇帝，来换取百姓安居乐业。

  她也终于明白，父皇为何总说自己生来便是要给狗皇帝做皇后的了。

  原来，父皇一开始便同狗皇帝约定好的。只是父皇并没有想到，母后会在自己和亲前便与世长辞。

  清河认为，母后才是沈清棠对靖国一再容忍的缘故；而自己，不过是一个附加条件罢了。

  因此，母后的死，靖国的保命符便就没了；沈清棠攻打靖国，是早晚的事。

  而清河未嫁于沈清棠前，他始终没有对靖国动手，或许是因为自己与母后长的实在太像了

  也正是这样，沈清棠才会厚待自己。容忍自己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沈清棠是在透过自己，而看着母后。

  清河自知身为公主，对百姓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尽管自己愿意去北冥和亲。待在狗皇帝身边的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清河也毫无怨言。

  心里始终想的是替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直到手刃狗皇帝；清河心里都没有一刻后悔过。

  如今逃回靖州；没想到亲人的背叛，百姓的苦苦相逼，比自己在北冥的这几年非人的遭遇还要痛苦。

  她看着周遭百姓对自己的恨意与谩骂；心里不禁问自己：【这，就是自己死死守护的百姓吗？】

  就因自己无法保住靖国；就因那所谓的破天象；他们就要对自己口诛笔伐？

  这就是人性？

  世人最爱看的，是神的坠落。

  将一切都寄托在自己身上。把自己当成解救大家的神，放在贡桌上面，会有千万双眼睛盯着你。

  倘若一切如愿，他们就多拜几下，或者添些贡品，好说出下一个心愿。倘若不如愿，就会不惜亲手掀翻，甚至巴不得亲手杀了自己。

  人性的丑陋就是，你对他人的一百次好，只要有一次的不好，他人就会抹杀你所有的付出。

  清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心想要回来的自由地，竟是这个样子。

  此刻，清河的信仰崩塌。

  靖州百姓都说，北冥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之地。清河这才发现，真正让自她害怕的，是自己一心想要回来的靖州。

  这里，才是最恐怖的。这里的人的，早就不如从前那般淳朴。或者，可以换一句话说，是这些人伪装的太好了。

  想到这，清河脊背一阵发凉；不敢在此待下去。

  万一自己被人发现了，很有可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清河不动声色地，退出人群来；她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动静很小了的。不想，还是有人唤了一声：

  “此人跟告示上长的一模一样；肯定是北冥蛮子。”

  “快把他抓住，千万不要让他跑了。”那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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