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三尺度，非一日之寒冷。陛下，百姓心里的芥蒂一时半会消除不了的。不过老奴相信，假以时日，靖州百姓也会看到陛下的努力。”苏公公略沧桑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但愿。”

  但愿他真的能等到那天。

  或许，他也可以效仿贤亲王那样。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陛下？”苏公公试探性询问。

  沈意玄点头。

  苏公公会意，徐步向前，不慌不慢道了声：“进来吧。”

  “民女程梨初见过陛下。”来人正是程梨初。

  “快起来。此番你立了大功，朕会厚待程府的。倒是你，可还有什么愿望？”沈意玄挤出一丝笑容。

  他仔细看了看跪在自己跟前人，换了红妆后，确实看着顺眼些；她的眸子总是透出一股清冷。

  不知为何，她的身上有两分清河的影子，所以也对她多了几分宽容。

  他知道，眼前之人，是程三，是程若楠，更是程梨初。

  沈意玄的思绪，回到几个月前。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他处死程若楠时；她亲口告诉自己的:  【杏雨梨云，旭日初升！】

  这是一个寓意极好的名字，很衬她。

  那日，程三私下扮作内侍，以程府三公子的身份，私下求见自己。

  她坦然承认了自己是女子，面对自己时，未有丝毫怯场。甚至是看自己眼神，都是落落大方的。不像是一个女子该有的神情。

  沈意玄很多时间都在想，倘若她真的是男儿身，那该多好！或许他们就可以成为朋友。

  她眼光毒辣，在政治立场上有独特的看法。那时，沈意玄在想法子对付清城，又因为清河的原因，不知如何是好，百思不得其解，正是头疼之际。

  她将最后的一手牌打了出来，他也不知道程三是如何看出自己的困惑来。

  只是试探性让她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让沈意玄没有想到的是，她不惜以自己为局，下了一盘珍珑棋局。引得清城自投罗网。

  沈意玄第一次从一个女子口中见识到了权谋。就是这样一个有谋略，有见识的女子，在程府罪犯欺君之时，全府上下也只有程三可以力挽狂澜而不倒。

  更因此令自己安全脱身，不必在宥于那些世俗中；做一个一辈子屈居后院的小女子。

  后来，程若楠离开上京时，沈意玄告诉她，江南风光无限，可一路向南游历。

  程若楠表示想要去靖州时，沈意玄与她再次达成协约。只要他保程府上下一切平安，程梨初便做沈意玄的眼线。

  是以，有了她的帮助，沈意玄才可以布局，这般轻松除了贤亲王。

  “民女一愿陛下龙体安康，北冥日渐昌盛；二愿家人平安顺遂。其实，此番功劳最大的是孙副将，民女不敢居功，民女轻恳请陛下，给孙副将一个名份。”程梨初虽是跪地，可身板却是挺直的。

  她想替孙副将谋个将军之位；便是追封亦是好的。这，是他最大的心愿。

  “有功者，必赏。”沈意玄知道她的意思。他向来是个奖罚分明的人，有功必赏。

  随即道：“今有副将徐恒之，事必躬亲，鞠躬尽瘁；着追封为怀远大将军，加以厚葬，入忠义陵。”

  “民女替徐将军，谢主隆恩。陛下还需多作休养，民女先行告退。”此次面圣的目已达到，便识趣地离开。

  沈意玄抬手示意让人退下。

  与程梨初擦肩而过的，是一个苏公公身边的小侍从。

  “陛下，军医给您开的药熬好了。”那个小侍从小心翼翼地将刚熬好的汤药端了上来，托盘上还放着两颗糖。

  “烫，先放着罢。”沈意玄连那药都没看一眼，便脱口而出的这一句话。小侍从很是纳闷，他是第一次在御前侍奉，以为陛下也会怕苦，便自作主张地在旁边多放了两颗糖，以为陛下会因此而高兴。不曾想，陛下这是连正眼都没有给到自己。

  “有心了，药给我，你先退下罢。”苏公公自也是看到了他的小心思的。不过担心陛下又是想到什么伤心事，而迁怒他人，赶忙示意他退下。

  “诺。”小侍从点头。

  “苏羡啊，我想去看看她，扶我走走。”沈意玄身子很难受，自己一人无法走动。

  “是。陛下。”苏公公拂了拂去身上的灰尘，这才上前将榻上之人搀扶下来。

  “苏羡，我这个样子，你说会不会吓倒她？”沈意玄不自主地抚上自己脸庞，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脸上早就沧桑不已。

  “不如？”

  苏公公眼神直直看向妆台上的傅子粉，这是最快最直接的法子。

  示沈意玄明白他的意思后，连忙婉拒。虽说男子傅粉，是在寻常不过之事。可他始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我另想它法。”沈意玄抬手便将案桌上的物件收了起来。

  于是闭起气来，直到脸色红润才打算放过自己。

  厢房另一个屋里。

  清河辗转反侧，大汗淋漓。

  守护在她身边的嬷嬷秋隐菊见状，便知会人去告知陛下。

  那小宫娥，慌慌张张地跑出了门。

  此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小宫娥心里揣着事，无疑脚下，又是雨天路滑的；一不留神便被绊倒了。

  就在她准备跌落时，眼前赫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至于是谁，不知道！只能看到他那人的腰间挂着一个香囊；一个香囊，也没什么指向性。

  不过，惯性让她忍不住往前倾倒，也没有时间多想，便往那人身上扑去。

  那个被人撞了的，正是苏公公。

  此刻的他，正搀扶着沈意玄。想到自己刚刚被人撞到老腰上，有些隐隐作痛。相比之下，他更是担心陛下龙体有否受损，随即怒道：“怎的这般匆忙，是赶着作甚？冲撞了圣驾，该当何罪？”

  “陛下？恳请陛下饶恕。”小宫鹅下意识扑通跪地求饶。

  完了，这下不会真的完了吧？她不知道自己碰上的是陛下，这万一陛下有个闪失，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娥，只怕是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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