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凤雁将二人让到会客沙发上。

  行政部的小吴进屋，给客人沏了茶水，看了眼手表，对田凤雁道：“田总，今天需要开小食堂吗？”

  意思不言而喻，来客人了，小食堂要不要起灶、多做几道菜。

  田凤雁摆了摆手：“不用，冯总应该不愿意留下来吃饭。”

  小吴刚要出去，被田凤雁给叫住了：“玉娆这两天咳嗽，她嘴馋，管不住嘴，食堂里的辣菜全改成不辣的。”

  小吴应声下去了。

  田凤雁这才抬眼看向冯岐山，揣着明白装糊涂：“冯厂长，你刚才说和我们合作？可是，我们公司也不缺原料白条鸭啊，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冯岐山的脸色当时就黑了，凭他和田凤雁做了十六七年的夫妻直觉，田凤雁是在讽刺他。

  冯岐山站起身来想走，被葛副厂长葛河山拉回坐下，连连使眼色。

  冯岐山忍气吞声的坐下来，不愿再和田凤雁直接对话，而是向葛河山使眼色。

  葛河山硬着头皮道：“那个，凤……田经理，德隆鸭厂遇到点儿困难，想从你这儿周转5000只白条鸭，我代表德隆乡政府、100多名德隆厂员工、2万多名德隆乡村民感谢你……”

  好大的帽子啊！胆子小的都要被吓死了。

  田凤雁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葛副厂长，把厂子快要搞黄的是你和冯厂长吧，对不起德隆乡政府、对不起100多名德隆厂员工、对不起2万多名德隆乡村民的是您二位吧？与我何干？”

  葛河山瞬间尴尬了，讪然道：“我和老冯是有错，我们认，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补救。

  德隆鸭厂是咱德隆乡集体企业，是2万德隆乡村民的，田经理是德隆乡出来了人，发达了自然会想着怎么反哺父老乡亲……”

  田凤雁轻眯了眼，这个葛河山，是写《道德经》的老子转世吧，这么善于道德绑架？

  田凤雁突然想知道，当葛河山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她，她是一个毫无“道德感”的人，不知道还会不会道德绑架她了。

  田凤雁目光中带着一抹威严：“葛副厂长，做生意不是做慈善，供一饥不能供百饱。这事，我帮不了你们，你们走吧。”

  葛河山：“为什么不帮？你刚刚明明说鸭子用不了的。”

  田凤雁眼色从冯岐山身上瞟过，云淡风轻：“不想帮。”

  一句话，把葛副厂长肚子里的长篇大论全都噎了回去。

  冯岐山一甩袖子走了，葛河山追了出去。

  在田凤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葛河山又返了回来，见田凤雁正在食堂陪玉娆吃饭，老实的躲在远处等着。

  直到田凤雁将餐盘送了回去，葛河山这才过来，先一步开口解释：“田经理，刚才不得已和您谈的公事，现在我来是想和您谈点儿私事，有给我十分钟时间吗？”

  于是，田凤雁和葛河山又坐回到了办公室。

  没等田凤雁开口，葛河山主动交代：“刚才冯岐山很生气，也不信邪，逼何国立交出了何树华大哥大号码，亲自拨了过去，结果气得不轻。”

  冯岐山可是造过田凤雁和何树华的黄谣的，凭何树华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能给冯岐山好脸色才怪呢，也就冯岐山主动上来找鳖。

  这个冯岐山，处理武月红母子的时候不是挺心狠手辣的吗？生意场上怎么就这么笨了呢？

  田凤雁狐疑：“葛副厂长，你是背着冯岐山回来找我的吧？为什么？”

  葛河山沉吟：“从曹昆把我们送到你办公室，我就知道合作这件事没戏了，所以，我是来投诚的，想等德隆鸭厂黄了以后，跟着你干。”

  田凤雁瞬间来了兴趣，这个葛河山，竟然有超乎于别人的感知力。

  二人以前虽然认识，但葛河山是后搬到的德隆乡，直接给冯岐山当副职。

  通过鲜少的接触，田凤雁对葛河山的了解，还停留在这人很圆滑、行政工作有一套上。

  这么一个情商相对高的人，刚才对田凤雁的道德绑架，似乎就有点儿表演成分了。

  演给冯岐山这个傻子看的。

  田凤雁轻眯了眼：“这事，你不该和何树华谈吗？干嘛和我谈？”

  葛河山开门见山：“从曹昆把我送到你办公室，我就知道，你才是雁归公司和禾田丰公司的实际老大。”

  葛河山是搞行政出身，很有“眼力见”。

  他观察到了，田凤雁的办公室，虽然挂的是副经理的牌子，却比董事长办公室的位置更优、面积更大，说明整个公司以田凤雁为尊。

  田凤雁的办公桌上，有崭新的车钥匙、大哥大，而曹昆这个食口公司的二把手，也只是配了旧吉普，并没有给配大哥大。

  而手下员工呢，也潜移默化的把田凤雁的指令为最高指令。

  种种迹象表明，田凤雁才是幕后真正的大老板。

  田凤雁挑眉：“既然你猜到了，不应该先告诉冯岐山吗？”

  葛河山摇头：“田经理，我最初被派到德隆鸭厂任副厂长时，也是心怀抱负干一番事业的。

  可冯岐山的性子你知道，他在家里‘一言堂’  在厂里也搞‘一言堂’，啥事都自己说的算。

  大到厂工程交给谁、给谁安排工作，小到收谁家鸭子，他都自己说的算，我一个副厂长，连把下货卖给你们都得偷偷摸摸的。

  冯岐山宁可送了、扔了也不换成钱。这样的人管厂子，就算没这次断货的事，也早晚得黄了。”

  田凤雁是相信葛河山说的话的。

  确实如此，冯岐山德不配位。

  和他一起生活的人窒息，和他一起工作的人，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上次，发现葛河山把鸭下货卖给的不是苏家，而是田凤雁，冯岐山肯定没少骂过葛河山。

  葛河山这么聪明的人，或许，早在和苏家签合同的时候，就猜到实际买卖人是田凤雁，只是他为了给厂里创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田凤雁沉吟道：“这次断货的事，你怎么看？”

  葛河山摇头：“我怎么看？挺好的，为将者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看着残忍狠绝，实际却是剜掉陈疴，以战止戈，对所有人都好。”

  葛河山说得很隐晦，还文诌诌的，但田凤雁却听懂了。

  葛河山不只猜到了她的幕后大佬身份，也猜到了这次德隆鸭厂的危机是拜她所赐，目的是想改制德隆鸭厂，成为德隆鸭厂真正的大老板。

  更想不到的是，葛河山竟然支持她这样做，这还是刚刚那个拿德隆厂员工、德隆乡村民道德绑架他的葛河山吗？

  人生，还真是一场戏，哪个真哪个假，只有掀开幕帘才真正的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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