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和副队长对林绮选的这个地址有些意外。

  “那边土地贫瘠，乱石比较多，你选那里的话，你的菜地大概率也被分在那里，到时你想要种菜，只怕不容易。”大队长是真心实意为林绮着想。

  林绮倒是一脸无所谓，“除了那里，我去哪里别人都会嫌弃，既然这样，我还是不去讨嫌了。土地贫瘠就贫瘠，养个几年就好了。”

  “是这个道理。”副队长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现场看看，把你的宅基地定下来。”

  在安良大队，除了寡妇，从未有女人单独立户的，更没有把宅基地和菜地单独分给女人的。虽说是解放，可女子依附于父母，依附于老公的想法，在队员们的心里依旧根深蒂固。

  可此时，大队长和副队长却没人想到这一点。或许在他们心里，林绮已经超脱了男女的性别。

  他们把林绮放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

  他们从村头走到村尾，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大家忌惮林绮，可却不怕两位队长，一番打听之下，都知道了林绮要建房子的消息。

  今天知青们去找大队长闹，动静不小。安良大队的队员们以为怎么也要过几天，甚至更久，才会得出一个结果。哪知今天就解决了，且是林绮做出了让步。

  队员们远远跟在林绮和两位队长的身后，等到达牛棚时，人越来越多，几乎大半的人都来了。

  “选这里吧，这里不错。”大队长指了一个地势比较平坦，石头比较少的地方，“这里没有大石头，这些小石头挖一挖，应该能清理干净。且这里在牛棚的上风口，距离牛棚有一段距离，牛棚的味道飘不过来。”

  “这里的确最合适。”副队长也认可大队长的话。

  林绮摇头，转身指向更偏远一些的地方，这个地方乱石林立，杂草丛生，算是一块废土地。种不了作物，也种不了蔬菜，只有石头缝里长了些青草和小树苗。可因为石头太多，牛想吃里面的草，也进不去。

  大队长揉了揉眼睛，“你没指错地方？”

  “没错，就那里。”林绮道。

  “那个都是石头，建不了房子。连种竹子，竹子都长不大。因为地下都是石头，竹子吸收不到养分和水分，那是一块废地。”大队长无奈道。

  其他队员闻言，也纷纷点头。前几年自然灾害，大家饿怕了，今年开始就陆陆续续开荒。可唯独没去动这块距离村里比较近的地，原因无他，他们动不了，这地上地下都是石头。

  “不用，我就要那一块。”林绮很是执着。

  大队长失去耐心，“要那一块地，建不了房子。”

  “我有办法。您把这块地都划给我吧，宅基地和菜地一起，您不用给我另外的菜地。”整块地加起来有六七百平米，她不单可以建房子，还能弄个大院子。

  “不行。”大队长拒绝，“这块地面积七百一十四，而我们村每个人的宅基地面积配额只有五十平。”

  这块地的面积他量过，足足七百个平方，却只能任由它这么废弃，他心痛了好多年。

  “您不给我，只能浪费。而且我不选这里，您还得给我划其他的地方，这样的话。大队岂不是又要浪费五十平的宅基地和两分的菜地？”林绮循循善诱。

  队员一听，是这个道理没错。

  这时，他们显然没想过为何就非要分宅基地和菜地给林绮，她一个知青而已，不分给她，她又能怎么样！反正闹到公社，她也不占理。

  不得不说，正是因为安良大队的人惧怕林绮，所以林绮要宅基地，要菜地，才能要得这么顺利。

  “大队长，她说得有道理啊，要不就给她吧，反正是一块没有用的地。”有队员开口劝道。

  “对啊，给她。”这里距离他们的房子远，管她是人是鬼，都碍不着他们。

  “既然她要，那就给她，至于她能不能建起房子，能不能把菜地开出来，那都是她的事情。”队员觉得林绮就是犯傻，地面上这么多石头，地下肯定更多。想要清理，简直异想天开。

  大队长听着众人的劝，他摇头，“这里我们尝试着挖过，挖了三四米，地下的石头依旧不见底。你现在要了这里，那些石头挖不上来，还不是要另换地方。”

  “那也要我自己试过，不行了，我才死心。您就说吧，能不能把这块地给我。”林绮一脸执着。

  大队长看向副队长，又看向队员，“这块地七百个平方，全部给你肯定不行。这样吧，你给一百五十块钱，这七百一十四个平方你全部拿走。”

  嘶——

  队员们倒抽冷气。

  大队长的心可真黑啊，一块废地还要人家一百五十块钱！

  这块地别说要买，就是全部送给他们当宅基地，他们都不要。而如今这废地包含了林绮的宅基地和菜地不说，竟然还要交一百五十块钱！

  这也太亏了！

  安良大队的队员们觉得大队长黑心，可却没有人站出来为林绮说话。大队长再黑心，那也是为了大队。要真的能从林绮身上薅下一百五十块钱，这一百五十块钱进的也是大队的公账，是属于大队所有人。

  就在队员们觉得大队长心黑时，大队长又开口了，“给一百五十块钱，那也不代表那些地属于你，它们依旧是集体的。唔，就当是租给你的，一百五十块钱租一百年。”

  在场队员：“.......”

  能当上大队长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行。”林绮答应。

  嚯——

  真的有人犯傻！

  队员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带着一股子隐秘的幸灾乐祸。

  “不过要写好收据，最好能存档。不然我怕以后有人来抢我的房子。”林绮道。

  大队长嘴角抽了抽，“谁不长眼敢抢你的东西！不过的确要写好收据，登记在册，存好档案。”

  “那您就写吧，记得盖好大队的公章。”林绮说着，放下背篓，开始在口袋里翻找，“我哥刚好给我汇了钱过来，您写好，我就给您钱。”

  “行嘞。我这就去大队写，顺道盖上公章，写好给你拿过来。”大队长火急火燎朝大队办公室走去。

  交易进行得很顺利，林绮拿到收据，钱也交给了大队长。

  大家看着那一叠大团结，一个个眼热得不行，他们实在没料到林绮一个知青，手里竟然有这么多钱。

  他们全家都不见得能拿出这么多钱！

  不过看着一百五十块钱交出去后，林绮手里仅剩的那几张毛票，他们又平衡了。

  好了，现在大家一样穷  。

  “房子越早建成越好，我们今晚就帮你招工。”大队长道。

  林绮点点头，“麻烦你们。”

  “不过有件事——”大队长沉吟了一下，“山里的动物是集体的，狩猎小的动物，大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像野猪这样的东西，一般猎杀了，是要上交给大队的。当然，上交给大队，大队也会给补偿，一般是给工分。”

  “那我不猎杀野猪了，猎老鼠、野兔和野鸡。”林绮道。

  “咳咳，”副队长猛地咳嗽两声，“倒也不是不能猎。你猎得一只野猪，将猪内脏，猪头献给队里，让队里吃一餐杀猪饭，这也算是有了交代。”

  林绮还没说什么，那些队员已经纷纷点头，“是该如此。”

  林绮：“.......好。”

  当天，林绮就把自己的东西从知青点搬了出来。能搬去山洞的，搬去了山洞，搬不走的木板、席子和四方凳，林绮将它们暂时存在了大队的仓库里。

  徐鹤霄是晚上回到牛棚，才从自己爷爷嘴里得知林绮被知青点的人赶出来，要来那块乱石废地上建房子。

  “如果她真能在那里建起房子，以后距离我们就更近了。”徐老头道。

  五六百米的距离，的确是不远。

  可徐鹤霄却高兴不起来，她被人欺负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徐鹤霄的心口像是被石头压住，沉重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爷爷，我一会儿去帮她挖石头。”徐鹤霄道。

  除了出一点力气，他什么都帮不了她。

  “嗯，去吧。挖石头也好，割草砍树也行，尽量多帮一帮他她。”徐老头心疼自己的孙子，可他知道若是不让自家孙子做点什么，他怕是要憋坏自己。

  林绮就是这个时候将菜送了过来。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林绮道。

  徐鹤霄却有些不自然，“味道有点重，我们去房子外面吃吧。”

  徐老头站起身，“今晚有月亮，不算黑。再点个煤油灯，加上防风罩。在外面吃应该没问题。”

  徐老头负责端菜，徐鹤霄搬桌子，林绮拿凳子，三人选了一块还算平整的地方。

  林绮今晚煮的是红烧肉，大块大块的红烧肉炖得肉烂香甜，因为天气热，加之她一煮好就来了这里，所以瓦罐里的肉还是热的。

  “上一次见你喜欢，这次我多煮了一些。”林绮语气平常，仿佛在对一个家人，记着家人的喜好，对家人好。

  徐鹤霄听了，心里像一颗糖化开，甜甜的。

  “我已经向爷爷询问了扣肉的做法，下次给你做。除了扣肉，还有东坡肉，小酥肉，粉蒸肉，回锅肉.......”徐鹤霄数了一大堆。

  林绮眉眼弯弯，“好啊。那我等着。”

  吃了饭，徐老头不让他们洗碗，把他们赶走了，“不是想去那块地么，去吧。”

  “嗯？”林绮朝徐鹤霄投去疑惑的目光。

  徐鹤霄脸微热，“我刚才和爷爷说，饭后去帮你挖石头。“

  林绮打量他，“你有工具？”

  徐鹤霄：“........没有。我去借。”

  “不用。你一会儿在旁边看着就行。”林绮道。

  看什么？

  徐鹤霄惊讶看着她，“你有办法？”

  “要是没办法，我花钱买它做什么？”林绮反问。

  徐鹤霄神色复杂，不是他不相信林绮，而是那些石头入地很深，体积非常大。它们的下方极有可能是和后面的大山相连接的，这样的石头，如何能拿走？

  在他的计划里，能清除出一小块面积，能建个房子就算不错了。

  徐鹤霄把自己的担忧告知了林绮，林绮却一脸无所谓，“那就从地下，将它们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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