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

  人类的视力比不上妖怪，月城雪见看不到漆黑的房间里奈落的脊背弓起，皮肉吹气球般被捅破，无数触手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试图将她吞没。

  奈落牢牢按住雪见的头，不让那群东西靠近。而雪见一无所觉，嘴里呜咽着叫他的名字。

  她那么弱小，那么软弱可怜，却硬气地很，一句服软的话都不说。

  奈落摸了下雪见汗津津的额头，被蹭了一下后缩回手，又覆上去。

  大抵是空调坏了，奈落也觉得有点冷，勉强容忍了雪见的示好。

  月城雪见每次对他示好，都带着目的。

  可等到雪见脱力枕着他的腿躺下时时，奈落立刻心软了，问道：

  “跟不跟我走。”

  “……我不。”

  刚刚还泪眼朦胧的眼睛瞬间恢复清明。

  月城雪见一字一顿道：“我不，我要留在我的世界，你不同意就滚出去。”

  红瞳竖起，这个女人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调动他的情绪。

  月城雪见在他面前是柔顺温婉的，偶尔亮出爪子也是为了得到他的爱。她对自己称得上是予取予求，无怨无悔。

  虽然知晓这不过是她为了活命的委曲求全，可当月城雪见把她真正的性情袒露出来后，无异于又一次提醒奈落，他得到的月城雪见，他爱上的月城雪见只是一个人偶而已！

  “雪见，为什么你不能真的死掉呢。”

  触手缠住她纤弱的脖颈，手盖在她会说话的眼睛上，另一条触手则爬上了腰几乎将人勒断。

  污秽邪性的妖物与一丝不挂的身体交织在一起，在黑暗中如新雪一样纯白，这时的月城雪见就像传说中被祭祀的圣女一样。

  她那么弱小，只要微微一用力就会停止呼吸，死在我的床上。

  就算是人偶，就算是虚伪的感情，只要她真的死了，又何来真假之别？

  这一刻奈落的破坏欲达到了巅峰。他不再迟疑，指挥触手扭断雪见的脖子。

  如最后的回光返照一般，雪见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房间里突然下起了雪。一个个冰凌从天而降，触手来不及收回就被钉在了原地，寒气从被钉住的位置向四周散开，很快他的触手就被冻成了冰棍又应声碎裂。

  这是雪见的灵力！

  攻守逆转，月城雪见一翻身将震惊的奈落压在身下。她理了下头发，垂至肩膀的的发丝因为奈落的恶趣味被液体沾湿打绺，摸了一手不明水液的雪见忍不住扇了奈落一巴掌。

  十足的力道打得奈落吃痛地撇过头，脸上立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印。

  他竟没有生气，反而嘴角扬起的弧度逐渐扩大，看向雪见的红瞳里满是欲望。

  不愧是我看好出来的人类，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反击。

  是我大意了，奈落想。

  视线从雪见的挂着汗滴的胸前一直过度到红唇，奈落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嘴巴，充满象征意味地做了吞咽的动作。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啪”又一巴掌扇过去。

  “没想到吧，我保留了灵力。”雪见绷着脸道。

  灵力是这几天被奈落囚禁时才发现的，真是帮大忙了。

  “你讨好我就是为了这一刻？”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走出去？难道你心软了？”

  奈落想激怒她，他已经没有胜算了。雪见的手指一路向下，在心脏处打着圈心不在焉道：

  “对，因为我心软了，我舍不得让你死，因为我爱过你。”

  奈落的妖瞳放到最大。

  雪见轻佻地拍了拍奈落的脸，这张清俊温润的面孔和漆黑的灵魂合二为一，构成让月城雪见着迷的奈落。

  只有和奈落相处时才会有针锋相对的兴奋，她果然还是更喜欢危险的男人。

  “不敢相信？当我是你吗，你已经杀了我一次，还想杀第二次，而我永远不会对我的爱人动手，不会伤害他的生命。”

  “这就是我和你，人类和妖怪的区别，半妖。”

  月城雪见带着遗憾受伤的神色，似乎为奈落的误解而难过。

  奈落死死盯着她，似乎在辨别话语的真假。

  但他只会得到[是]的答案，因为他的心已经偏移了，相信了。

  折腾了这么久，奈落只是想确定自己是否还[爱]着他，在心目中的分量是多少。

  而月城雪见给了他满意的答案。

  “第一次是你不敢承认爱上我，妄图掩盖自己的内心，那现在呢，认为我背叛了你？”

  月城雪见冷笑，她毫不犹豫地撕开胸口处刚刚结痂的伤口，任凭鲜血滴在奈落的胸膛上。

  雪见指着流血的心口说道：

  “你又想杀我了？”

  奈落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

  “你看看你的模样，丑陋的连最低贱的妖物都不如。你没有勇气和其他人竞争，不敢承认对我的爱比他们少，我在你这得到的只有痛楚，你恨不得我永远沉浸在痛楚里，这就是你如今想杀了我的原因。”

  因为你的占有欲和爱意都拿不出手，才会选择破坏。

  你没有转变心境，在我死后不久你也因四魂之玉死去了，所以还保留着[纯粹]的妖怪之心，这颗心充满了掠夺和杀意。

  但[爱]应该是美好的、无私的、纯粹的，这是我经历了四次轮回得到的东西，我想教给你。

  “奈落啊奈落，你还是那个虚伪无耻的半妖。”

  但我还爱着这样的你。

  雪见从床上下来，开始穿衣服。奈落在她身后坐起，伸出手指舔了舔胸口上的那滴血，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月城雪见收拾完毕要出门时，奈落突然问道：

  “为什么要说这些，你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雪见没有回头，“因为我不想再骗你了。”

  她手放在门把手上，慢慢转动。“其实也不算骗你，我十四岁以前就是那样，按照父辈标准培养出的大家闺秀，虽然我心里并不这么想。我只是觉得，父母为我安排的未来就一定是正确的，按照那个方向努力而已。”

  事实证明我错了。

  “但人是会慢慢成长的，十四岁的我变成了二十五岁的我，我没办法再模拟当年的心境那样对待你了。”

  回忆起往事，月城雪见只觉得厌烦，又有点惆怅。

  看到奈落颓唐的样子，雪见恶趣味道：“你要是实在心有不甘不如努努力穿越到我小时候，小姑娘就喜欢和坏家伙一起玩。”

  奈落说：“但你不会永远是小姑娘，迟早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不错，很有觉悟嘛，认识到对他百依百顺的[夫人]已经不存在了。

  雪见没有回答，她打开了房门，迎接久违的自由。

  她知道，从今以后奈落不会再对她构成威胁，反而成为她的助力。

  奈落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空气中暧昧的气味还没消散，但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早就知道了，在看到月城雪见自如地在几个男人中间周转奈落就知道，他留不住月城雪见。

  她是风，她拥抱每一个人，又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她选择将一切全盘托出，只是因为她不屑而已。

  恰恰相反，我意难平的是，

  为什么你不继续骗我了。

  ……为什么不继续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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