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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虞恙将这糟心事放一旁,窝在房里舒舒服服的养神,直到夜宴前夕才踏出房门。

  刚出门便见着来时遇见的内官,正端着她借口开溜没溜成功的翡翠玉环,笑盈盈的递给她,说她不辱使命,在商家大女君那儿寻到了。

  虞恙接过,仔细查看了一番,松了口气,将玉环挂回腰间,道谢。

  两人客套一番后,由内官引着去往章华台。

  进了殿,遇到商甫君,看着她挂在腰间的配饰,上挽过她,小声询问:“这怎么回事?”

  下午她忙着应付来博弈盖章的人群,根本没空去管虞恙去哪儿了。

  所以等地坤宫的内官来棋弈场寻物问询她时,她眼里闪过一丝怔愣,不动声色的用防风皮裘将垂放在腰间的翡翠玉环盖住,面带微笑的让他们自便。

  然后趁他们四处搜查之际,将腰间的玉环解下,用脚使巧劲踢到虞恙之前坐过的,这会儿是一名小女君在坐的的蒲团旁,小女君的裙摆里。

  只等仆从搜寻无果,请她们移步探查虞恙刚才落座的位置时碰巧发现,给虞恙带回。

  商甫君根据内官含糊的字句,对虞恙的了解,以及她自个身上能被虞恙记住的物件,帮虞恙圆了这个谎,这会儿自然要询问一下原由。

  地坤宫的内官,亲自带人来寻一个小物件,怎么看怎么让人深思。

  虞恙隐藏了些许细枝末节,将自己在涧轩被皇后谢敏的敲打之言,言简意赅的说了两嘴。让商甫君听完捂着嘴,眼睛滴溜的转,视线在她的脸上打转,一看就是不全信她说之言,但也只是晃了晃她的胳膊,说了句会找时间来看你的,便松开手去了旁边的位置落座。

  夜宴开始了。

  礼乐灯会、杂耍舞剧、诗词明灯、戏法烟火......接踵而至,应接不暇。

  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共聚一堂,直至深夜。

  荀芫禾同虞恙搀扶着在皇帝示意下,被同僚灌得面色红润,四肢无力的虞清,先一步告罪,离了宴席。

  走过幽深的长巷,出了乐宣门,夜幕之下,宫灯明亮,可以清晰瞧见各家等候的马车,以及车前提着灯笼朝她们这个方向张望的仆从。

  朱管事和田科远远见着她们走来,连忙跑步上前来帮着她们将虞清搀扶进马车。

  荀芫禾给虞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她坐在他的身边细心服侍,头也不抬的同站在一旁的虞恙说:“青雀,回去吧,时候不早了,这儿我能照顾得来。”

  虞恙寻了个位置坐下:“娘亲这是要赶我走?”

  荀芫禾用茶水沾湿手帕给虞清擦脸的动作一顿:“说什么赶?是让你回你自个的家。”

  “您这儿不是?”

  “不要装傻充愣,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这样在家里待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进宫赴宴就转变了心思,谁跟你说了什么?”

  “你说呢?”

  荀芫禾终于抬起了头,看向虞恙,眼里是深深地无力,不过是两家的小事,怎的在中宫的眼里就上升到家国不和的地步了,非要横插一脚,多管闲事?

  胳膊拧不过大腿,上有意,下行效,她这个做娘亲的也只能委屈自家女儿了:“皇后插手了,知道该怎么做吧?”

  虞恙意外:“您在?”

  荀芫禾无奈:“皇后有请,谁敢不从?”

  虞恙好奇:“躲哪儿呢?”

  皇后让人领着她去的房间,她瞧了个仔细,也没见着能藏挡人的地方,空空荡荡的一目了然。

  “没躲,就在门外。”

  急匆匆地被内官从女眷堆里请过来,让她站在门外置阴处,静观不语,说是皇后的旨意,她哪敢不从?

  只能站在原地将两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听了个彻底,然后在虞恙离开时赶紧闪身藏起来,等她离开后进屋再叩拜皇后,论责思过。

  荀芫禾摆手,让她赶紧走,明显是不想过多说这事:“赶紧走吧,没看到明家管事那可怜巴巴欲言又止的神情?”

  “那我走了。”

  虞恙起身,跟荀芫禾耳语了两句,便下了虞家的马车。

  田科站在马车外望眼欲穿,见着她下来差点热泪盈眶,在车里待那么久,又没有任何表示,他在外面守得心急如焚,生怕朱管事扬鞭驾车离开,让他一个人回去交差。

  田科赶紧迎上去:“夫人。”

  虞恙看都没看田科一眼,直接上了明家的马车。

  田科隔着马车同荀芫禾说了一声,赶忙跳上马车驾车往武襄侯邸赶。

  翌日,长乐轩。

  文心迎着凛冽的寒风站在门外,问守门的婵娟:“夫人可起了?”

  虞恙昨夜晚归,她得消息时,虞恙已经入长乐轩休息了,想着她赴宴辛劳了一天,便没来打搅。

  今日,也是等到巳时,才来拜会。

  既是问安,也是求和。

  老侯爷那边没有回信,那就按着原先的安排,她继续尽着分内之事,侯邸经营多年的颜面,可经不得虞恙使性子不管不顾的内耗。

  一次两次受得起,多了终究是两败俱伤。

  婵娟回话:“回嬷嬷,夫人还未起。”

  从昨夜夫人独自回来,唤醒沉寂多日的长乐轩,在深夜一阵忙活后,到此时此刻屋内都没有传来半点声响。

  文心眉头微皱,想着信息上说的虞恙身弱,担忧:“没进去瞧瞧?”

  婵娟伸手推了推紧闭的大门,为难:“上锁了。”

  文心扫了一眼四周,又问:“汀云她们呢?”

  婵娟猜测:“应该在回邸的路上吧?”

  昨夜虞恙是由田管事送回来的,身旁并没有随行她人,想来是田管事从宫宴上,亲自截请回来的。夫人的贴身随侍并未同行伴侧,不然也用不着她们伺候。

  文心沉吟片刻,让人搬来一张椅子,虞恙未起,那她便在这儿等着她起。

  今日,怎么的也要见着她。

  润如她们在文心强硬的态度下搬来了太师椅,嘴唇蠕动想说什么,但深知文心性格不是她们能劝说动的,只能在担忧文心的身子骨是否能抗住这冰天雪地的寒冻的前提下,忧心的在文心四周架上火炉,准备汤婆子,然后一脸忧愁的看着禁闭的门扉,祈祷着夫人能早些起来。

  虞恙真不是有意为难文心,给文心下马威的,她是真的还未起。

  难得没人催她早起锻炼身体,监督她用膳吃药,自然是要任性地一觉睡到自然醒。

  等她幽幽转醒,已然是巳时二刻了,闭眼唤汀云要喝水润喉,却久久不闻声响,才睁眼看帐顶,记起自个是回长乐轩了。

  下床自给自足的收拾好自己,穿戴妥帖,才去去前堂开门唤人传膳。门扉打开,迎面到就是料峭的寒风,吹得她眼睛一眯,凝神看向正坐在门口正前方的文心。

  虞恙打量了几瞬,出声询问:“嬷嬷这是?”

  文心还没开口回答,旁边的别枝便抢着将她锁了门,巳时还未起,以至于文心担心她的安危,在寒风中等了她两刻钟的事情说了一通。

  天寒地冻的,嬷嬷快进来说事吧。”别枝说完以为虞恙能有所动容,却听她声音淡淡,说是关心,却没多少诚意,听着甚是敷衍:“你们几个,再升几个炉子,上一碗姜汤,给嬷嬷驱驱寒。”

  虞恙吩咐完便进了屋,寻了一处软绵的矮榻,扯着松软的羽被将自己蜷进去,懒洋洋的半阖着眼,等着文心进来。

  听别枝说文心在寒风中等了她两刻钟,即使看她厚衣裹裘,身边放置了火炉,手里揣着汤婆子,以她这个年岁怕也是难熬,手脚难免会应激的不利索,要蹒跚一会儿才能进来。

  却没想,虞恙刚坐好,文心便揣着汤婆子稳步走了进来,在她面前坐下,让她能近距离的看她如常的肤色,明亮的眸子,沉稳的气息,不由佩服,这身子骨是真硬朗啊。

  文心一边将汤婆子放下,一边解下身披的皮裘,屋子里供了一晚上的热,又未开窗通风,现下仍有余温,再加上虞恙刚才吩咐的添炉子,燃烧起来的温度只会更高,文心刚进来温差变化太大,有些受不了,自然要松快两分,但也因此担忧的看向窝在被褥里,神情懒洋的虞恙:“夫人的身子可好利索?”

  虞恙回得含糊:“勉强。”

  自腊八宴回来变了态度,第二日突发急症,被被带离邸院,僵持数日,被皇后借口禁足,她是一点都不想再装了。

  之前的娇憨愚直,孺慕敬仰,就当是她脑子一时打铁,用错了法子,白费功夫。

  她该通过只相处了两日的明徵那性格看出点端倪来,这侯邸从老的到小的,从主到仆,都是不好相与。

  嗯,这个不好相与,应该是单指向她这个新妇。

  那两日,文心多是殷勤体贴,恭顺知意,位卑事微,一副以明徵为首要,他说的做的先办,他没想到的也主动办的侍主态度,半点没瞧出来她会是个恃令弱主,软硬不吃,把持邸院的强硬态度。

  也没想过那位老侯爷那般的强势,远在北地,身体年迈,还要把持着两地的内要,一点儿也没顾念她这个孙媳妇在上极的不易。

  她那个新婚丈夫也是,说是等他回北地同老侯爷说放手一事,让她先按兵不动,不要闹得失了体面。

  呵呵,别以为她没有听出他这话的敷衍程度,怕是嘴上说说,先稳住她,其实早就在回北地的途中忘得一干二净。

  而且,以她看他的性子,心里焉坏,巴不得她在上极闹出点动静,传到北地给他的生活增添一点趣味。

  她之前还是面子薄,顾念了两家的颜面,轻信了男人的鬼话,采取了迂回怀柔,果然没什么用,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而且就眼下情形来看,即使等几月之后皇后帮忙传信,最后的结果还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那她还不如做回自己,不说同文心争斗个水火不容,一较高下,主要是这样自在。

  像之前那样,短时间还行,长时间了就是为难她自己,借着腊八宴这个事情,她还是以本来面目对文心吧。

  也不用担心文心会觉得她多面虚伪,她在邸院的日子也就在她面前装装样子,她操持邸院,管控内要,怕是心知肚明她的真性子。

  文心果然不意外虞恙的态度转变,从善如流的说起了来意:“那夫人安心静养,等您身子痊愈,老奴再来同你汇报邸医欺上瞒下,滥用职权,挪公私用,倒卖药材,如何处决一事。”

  “你都查定好了罪名,按着惯例处理了便是。”

  跟她说,不过是示弱的手段,想要通过问询她这一举措,让她知道即使她没有掌钥之权,她也不过是代行的奴才,不论邸院发生什么事,她怎么处理,最后都会过问她这个主子的,让她有知情权,不至于对邸院的大小事耳目闭塞。

  但也仅此而已。

  虞恙顺着她的话接下,但也仅此而已,话锋在舌尖一转,虞恙掀起眼皮,直直地看向文心:“下属犯错,你为管事,责无旁贷。”

  文心端坐的身体微微挺直,回看虞恙:“这是自然,老奴一定彻查,给夫人一个交代。”

  “确实需要。”虞恙轻笑着面目发冷,“从上到下的一个不落,蛇鼠同窝,上下相护,若不是自露马脚,怕是搬空了邸院都不知晓!”

  以偏概全,因一个人的劣性要打死了全邸的奴仆,抹去了他们的忠诚付出,以及对她管理的质疑,让文心脸一黑:“夫人这是不信任我等?”

  虞恙反问:“嬷嬷叫我怎么信任?御下不严,不能明查祸端,一句彻查交代就打发了?”

  “夫人以为如何?”文心同样冷下脸来,反激:“您有什么好的法子,可以不用大动干戈,兴师动众的寒了仆从的心?”

  “这是嬷嬷该考虑的事。”虞恙不接这茬,忽视掉她话里的陷阱,“我只看最后的结果不是吗?”

  若要她亲自动手,她可不会半路鸣金收兵,只会一鼓作气的直捣黄龙,大刀阔斧地不管老侯爷的命令,慢慢吞噬掉她手里的权利,让她名存实亡,让整个邸院的人以及远在北地的老侯爷的日子都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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