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叶思辰闻声望去，只见那老者来到断桥边，毫无征兆地跪下。

“王……杀了我。”

他又说了一遍，浑浊的眼泪与浓稠的黄绿色脓水一同滴落在地上。

羽叶思辰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他一步踏出，来到老者身前，欲要将其扶起来。

但是当他触碰到老者的身体时，却被对方身上的脓水烫到。

“……”

他默默收回手，轻声道：

“前辈，您先起来，好吗？”

老者摇了摇头，依旧重复着刚才的话：

“王…杀了…我。”

“我……”

羽叶思辰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俩就这样僵持着，一人不肯起身，一人不忍下手。

见他迟迟不肯答应，老者又抬起头，说道：

“王，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请……赐我死亡。”

看着对方眼中的痛苦，羽叶思辰只觉心如刀绞。

他倔强地摇了摇头，哽咽道：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亲手杀死一个与我无冤无仇的人。”

“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这个问题，他问的是系统，还有在本源空间内的白发女子。

然而，这两位极其强大的存在，却只是保持沉默。

或许，这便是答案。

龙王的残魂怨恨着一切，祂将带有仇恨的鲜血注入大地，腐蚀了这大漠中的一切生灵。

可是竟然有人希望祂能收回这份怨恨，在祂看来这何其可笑。

于是，祂不仅没有回应少年的愿望，而且向少年降下龙的诅咒，让他们日日夜夜被龙的眼泪焚烧……

“王…求你了，赐我解脱。”

老者将头深深地低下，声音颤抖，卑微至极。

羽叶思辰不忍地闭上眼，内心十分纠结。

他知道，就算他不杀了对方，对方也会自尽，但这潦草的落幕，对这位前辈来说简直是侮辱。

“我……”

许久后，羽叶思辰缓缓睁开眼。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唤出那柄由龙鳞熔铸而成的金色长剑。

他握着剑，一步步朝对方走去。

哒…哒……

空灵的洞穴内，回荡着一声又一声的脚步声。

老者依旧恭恭敬敬地俯首跪拜，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短短几步，却像走了很长很长，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很慢，又好像转瞬即逝。

等回过神来，羽叶思辰已经站在了老者身前。

他握紧长剑，对准了后者。

“千沙……化尘。”

嗡——

剑光一闪而过，老者永远地闭上了眼。

那张恐怖的脸，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王……臣…告退。”

沙沙沙……

话音落，老者的身躯轰然破碎，化作无数沙尘，掩埋了那摊黄绿色的脓水。

在这堆沙尘里，有一枚古老的戒指，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又逐渐归于黯淡。

遥远的洞穴尽头，破旧的石桌旁，那具骷髅的某一根指骨上，同样有一枚戒指。

忽然，带着腐烂气息的冷风吹过，似是故人之魂归来，轻轻拂过这具骷髅。

呼……

风从骨骼中穿过，声如呜咽。

骷颅微微一颤，随之化作一捧黄沙，那枚戒指也被黄沙掩埋，如同这个无人知晓的故事一样。

——千沙会见证一切，最后又会将一切掩埋。

大地的记忆是山岳；森林的记忆是草木；海洋的记忆是浪花；而沙漠的记忆……是一千零一缕的风。

因为它比千沙多一缕，所以它始终能见证所有故事；又因为它比千沙多一缕，所以它一直能吹散所有的故事。

“……”

破碎的大地上，羽叶思辰看着身前渺小的沙尘，沉默了许久。

他缓缓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此时，少年终于下定决心，他要改变这片沙海，要让千沙恢复生机，让死去的龙王不再哭泣。

纵前路万难，也决不退缩！

“大漠的子民啊，你们的王，回来了。”

——

轰轰轰！！！

战火纷飞，大地沉陷。

遍地尸骸，满目疮痍，鲜血染红了焦黑的大地，茂盛的草原成了新的荒漠。

“驾！”

满身伤痕的将军骑着烈马驰骋沙场，眼中战意盎然，手中染血长枪寒光凛冽。

在他身后，跟着上千位士兵。

——原本十万人的军队，此时就只剩下了他们寥寥数千人。

他们跨过战友支离破碎的尸体，踏过熊熊烈火，嘶吼着，咆哮着，捍卫身后的土地。

远处，狰狞恐怖的百米巨兽仰天长啸，挥舞着沾满碎肉的大刀。

“吼！”

妖王的气息压的众人喘不过气，体内灵气都为之凝滞。

在巨兽身上，站着一个身穿法袍的老者。

老者脸上画着诡异的符纹，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念诵某种咒语。

忽然，他高举双手。

“归来吧！归来吧！”

嗡！！！

刺眼的紫光从他身上冒出，并且迅速扩散，直至笼罩方圆十里。

察觉到不对，北戎的将军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停下。

“怎么了？将军？”

“情况不对，小心一些。”

完颜迦摩皱紧眉头，紧紧盯着巨兽背上那个逐渐凋零的老者。

随着对方的生命走向凋零，一切东西重获了“生命”。

“呃……”

“呃啊……”

低沉的吼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已经死去的南蛮战士。

在紫光的笼罩下，他们竟然重新站了起来，以一种诡异的姿势。

“这是！”

完颜迦摩瞳孔一缩，看着那些眼中燃烧着紫色魂火的尸体，脸色十分凝重。

“南蛮巫术……死尸。”

“呃啊！”

“呃！”

“吼……”

短短一分钟，就有上万尸体变成了死尸，其中甚至有很多都是北戎的战士。

这些死尸歪着脑袋，用那空洞的眼神，望着完颜迦摩一行人，却没有主动攻击。

忽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箫声响起。

在箫声的操控下，这些死尸动了。

它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嘶吼着朝完颜迦摩等人冲去。

“……”

见此，完颜迦摩脸色阴沉，循着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数万米之外，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站在一只百米蜈蚣头上。

少女感受到他的目光，缓缓睁开眼。

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犹如一个只知杀戮的傀儡。

“……”

完颜迦摩收回目光，眼看那些死尸逼近，立马下令：

“全体听令，撤！”

“是！”

众人很清楚，这些死尸不畏死亡，而且力大无穷，就算死尸不能驱使灵气，那也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够对付的。

但是……就在他们准备调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叽——”

刺耳的嘶鸣声响起，紧接着一条十米粗的绿色蠕虫钻出地面，拦住了他们撤退的路线。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计划好的瓮中捉鳖。

感受到蠕虫散发的恐怖气息，完颜迦摩面如死灰，彻底绝望了。

“半步破元境……”

“呵呵，当真是天要亡我！”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却还是握紧了手中长枪。

——身为将军，纵是必死之局，也要拉一个垫背！

就在他准备以身开道的时候，大地轰然破碎，一道身影从地底飞出。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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