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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真相


苏陌玉微笑着,细细品味杯中薄酒,心中暗道:这酒一点酒味都没有,颜如玉不至于掺水吧,难道我嘴巴被楚绯澜养刁了?

  “没什么计划,本就是想看跳舞,这不是正巧拂姒就来了,顺便就想看看拂姒长什么样,能让一个男人牵肠挂肚这么多年,不改心意。要知道,现在从一而终、身份又高的男人,可少的很。”

  苏陌玉虽神色认真,说的话也符合他的性格,但以三人从小一起捣蛋挨打的交情,温时温池都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苏陌玉轻轻的勾了勾手指,温时附耳过来苏陌玉在他耳边低语了一会儿,温时的眼神就完全变了。

  “属下这就去。”

  温时推开门,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片刻,拂韵也回来了,身后跟着的,是拂姒。

  “让公子久等了。”

  “无妨,今日得见拂姒姑娘,果然是沉鱼落雁,还请拂姒姑娘一舞,让玉某无憾。”

  拂姒见他确实举止得体,不似纨绔公子那般放浪,便心下舒了口气,款款弯腰行礼,含笑应是。

  几人寒暄几句,拂韵拂姒两人便奏琴起舞。

  又是一曲毕,拂姒缓缓弯腰行礼,拂韵走到苏陌玉身边,为他斟酒。苏陌玉刚想拒绝,因为他并不喜欢这酒,寡淡无味,可还没开口,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苏陌玉看去,只见一个身形削瘦,面色阴鹜的男人走了进来,此人赫然是齐承安。

  他身后,是被两人挟住臂膀的温时。

  苏陌玉一瞬间紧张起来。

  齐承安径直走进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皮笑,削瘦的脸皮条条沟壑,蜡黄的肤色,整个人尽显苍老和阴冷,那双三角眼却不同以往,看着苏陌玉的眼里有了光,犀利无比,似乎要将他烫出一个洞。

  “玉侍君敢来这种地方逛,就不怕陛下一怒之下,灭了玉瑶北朝吗?”

  齐承安边走边说,短短的一句话,却在房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拂韵大惊失色,拂姒在震惊之余,也迅速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偷偷的看了苏陌玉一眼,眼神复杂。而苏陌玉虽依旧岿然不动,面上不见一丝慌乱,但心中却像打鼓一样,他紧绷着每一根神经,袖中双拳紧握,眼底泄出一丝杀意。

  齐承安瞥了拂姒拂韵一眼,不屑的道:“我与这位公子有话要说,你们两个,下去吧。记住自己低贱的身份,若敢将此事透露出去半个字,知道该是什么下场!”

  拂韵尚在惊慌之中,拂姒连忙点头,一把拉住拂韵冲了出去。

  温时被人钳制住,愧疚的低下头:“公子……我……”

  苏陌玉虽看似简单单纯,但内心十分强大,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早已经能平淡的处理任何突发状况,这,就是他的成长。

  苏陌玉按捺住心中所有的紧张、杀意与慌乱,掀起眼皮,淡淡的道:“请坐。”

  齐承安似乎颇为欣赏他的风度,哈哈大笑,坐在了他面前。

  苏陌玉冷冷的道:“不知齐大人何意,不论来此何意,能否先放了在下的侍卫。”

  不是请求和疑问,而是虽淡尤直的陈述事实。

  齐承安仿佛也无意为难,挥手便让手下放开了温时。

  温池连忙跑去扶住温时,温时眼里闪过狠厉和恼怒,捂着脱臼的手臂,恨恨的看着齐承安。

  齐承安倨傲的笑着,理了理衣袖,缓缓道:“我来此,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玉侍君……哦不,想和三殿下做个交易。”

  苏陌玉心中警惕倍增,但他那句熟悉而陌生的“三殿下”,又让他一阵恍惚。

  自玉瑶被夺,父王母后被杀,一路而来,温时温池为保他身份不暴露招致杀祸,便一直唤他公子。入了璇玑玉清殿,一朝成了雌伏他人身下的宠妃,即使王兄立了国,他便也再不让温时温池唤他一声“三殿下”,因为他内心一直深处深深的抗拒着,不敢再用这副身子承受那昔日风光无限的名号,不敢再承认自己还是玉瑶苏氏的三殿下,怕九泉之下的苏氏宗亲嫌自己丢脸,也不想昔日的三殿下丢了仅剩的那一点点尊严。

  而今齐承安故意唤他“三殿下”,又是何意?

  见苏陌玉沉默不说话,齐承安爽朗一笑,一瞬间似乎有以往的意气风发,连他自己都有一瞬间的失神,齐承安知他心中定然有所警惕,不肯轻易相信,便徐徐诱导。

  “三殿下,我知道,你如今肯定不信任我,但是没关系,我会让你相信我的。比如……刚才,我看见三殿下这位忠心耿耿的侍卫在做坏事,我便立马帮您制止了,这不然,被陛下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这是……在威胁自己?

  他方才派温时出去,借着找萧烬拿钱的借口,让他在城中生事,按自己的命令给威尚辰找不痛快,可是他没想到,居然让齐承安找住了。

  苏陌玉危险的暗了暗眼,指尖轻点着酒杯,幽幽道:“齐大人这是在……威胁我?齐大人可以直接跟陛下告发,说我意图不轨,我不会阻拦。”

  齐承安呵呵一笑,眼底暗芒一闪而过。

  “三殿下不必如此夹枪带棒,我是真心与你合作的。”

  “哦?我?和你?一个陛下宠妃,一个陛下厌弃的佞臣,如何合作?合作什么?齐大人莫不是没有睡醒?”

  齐承安敛了笑,面色也严肃起来,沉声道:“看来三殿下被陛下纳为宠妃赐居玉清殿后,独得圣宠,陛下对你也是百依百顺,宠得你已经忘了夺国之恨,杀父之仇了。”

  苏陌玉猛然一掀眼皮,双眼直直的看向沉稳悠闲的齐承安,杀意波动,索性撕裂了所有伪装,那张温良单纯的脸皮下的杀意与狠厉连同身上强大的气场暴露无遗,如同一只披着白兔的老虎被人触碰了逆鳞,便露出了獠牙与利爪。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一时间,剑拔弩张。

  “你什么意思?”

  齐承安毫不惧怕苏陌玉的强大气场,好似完好无瑕般的缓缓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究竟是不是陛下与威氏勾结的吗?”

  “如果我告诉你,就是陛下鼓励威尚辰谋反,杀你全家,夺了玉瑶王位呢?如果我告诉你,他的阴谋不止是让威尚辰夺位呢?不仅是你,还有你王兄,就连威尚辰,都是楚绯澜阴谋下的棋子!”

  “你到底什么意思,别拐弯抹角的!”苏陌玉阴沉了脸,齐承安说的这些敏感的事情让他心中染上了一层阴霾和不痛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紧张和慌乱,他预感到接下来齐承安要说的事情,可能会让自己崩溃。

  最开始,他确实一直怀疑楚绯澜,因为威尚辰亲口所说是楚绯澜默许他谋反,他也确实在璇玑的大牢里救出了王兄,可是后来,王兄却跟他说,怀疑不是楚绯澜,而是另有其人。他本是不相信的,可是后来他又实在找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后来,他又在楚绯澜浓浓的爱意下失了理智,陷入这场情网,他们在一起后,苏陌玉看着对自己百依百顺、温柔似水的楚绯澜,心中便渐渐赞同了王兄的观点。只是他暗中帮王兄谋划已经是不易,便不敢再轻举妄动继续调查这些不知真假的事情。

  而今,齐承安却说确实是楚绯澜,自己该信吗?

  齐承安道:“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真相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在你父王生辰那日,不仅太师亲往玉瑶贺寿,就连陛下也去了。”

  “什么?!”苏陌玉瞳孔微缩,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齐承安很满意他的这副表情和反应,继续道:“陛下不仅去了,还出现在了你父王的寿宴上,更在寿宴前,偷偷的与威尚辰见过面,就在你们玉瑶王城的天欲雪酒楼,你猜,他们说了什么?”

  苏陌玉沉默不语,呆滞而深邃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手腕,手腕处被衣袖遮住,他仿佛隔着白衣,凝视住了那殷红如血的珠串,眼前仿佛出现了满目的鲜血,一如那晚的惨烈。

  此刻,他还没反应过来,楚绯澜已经在他心中如此重要,齐承安三言两语,就能让他方寸大乱,失了所有的沉着冷静,丢盔弃甲般的狼狈不堪。

  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事情被重新提起,所谓的真相也被扒出来,一字一句,飘到他耳朵里,都仿佛一根根长鞭,毫不留情的撕开自己的血肉、狠狠的鞭挞在身上。他不知该信楚绯澜,还是信面前这个人所说的真相。他想信楚绯澜,可是齐承安的三言两语,却与他昔日找寻的“真相”无比契合,他不禁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想起威尚辰当初说过的那句:一切,都是陛下默许的。

  虽然他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办,但他仍然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他明白,面前这个人,和楚绯澜有仇,他无凭无据,他的话,不能轻易相信。

  “他们说,如何篡权夺位?如何除去心头大患?齐大人,恕我直言,你的推理很精彩,但并没有证据让我相信吧?王兄曾告诉过我,此事不是陛下所为,连王兄都这么说,我又该如何信任你?或者说,你能拿出什么证据?”苏陌玉声如寒冰,沉重而犀利。

  苏陌玉愈发急躁,几乎快要按耐不住心中压制已久的怒意,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也逐渐发青,再没有之前故作淡定的风度。

  他自诩沉稳,能面不改色的应对任何意外,但是杀父之仇的真相和他心上的楚绯澜纠葛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容易就崩溃,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因为他心里最在乎的仇恨的真相,还是因为楚绯澜。

  齐承安却嗤笑一声,嘲讽道:“看来,楚绯澜还真是有本事,甜言蜜语几句,榻上翻云覆雨几次,就把你迷的神魂颠倒,是非不分,忘仇忘恨,嗤,真替你九泉之下的至亲感到不值!”

  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似乎齐承安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他难以承受,似乎脑海里深深压抑住的血色和黑暗即将翻涌,手上的青筋暴起,在白衣的遮掩下无人知晓,但那嘭嘭直跳的心脏正提醒着他此刻的心乱如麻。

  苏陌玉的双拳已经紧握到了无法再用力半分的地步,手背上四个指骨凸起,隐隐发白。齐承安的话未免歹毒,刺得他心中罪恶感爆棚,他好像真的就觉得,自己真是被楚绯澜欺骗利用,愚蠢得不忠不孝不义,令先祖蒙羞。

  齐承安无视苏陌玉濒临崩溃的模样,或许正是这副模样,最让齐承安满意,他继续道:“证据不证据的,并不重要。事实就是如此,他楚绯澜不会留下证据等你们去找,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是想找证据,大可以找信得过的人问一问,你父王寿辰那几天,帝宫里的陛下,是不是从没有与大臣会面,是不是连上早朝都隔着珠帘遮住脸,甚少说话。”

  苏陌玉的脸色已经僵到了极点,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再没有了剧烈的跳动,手蓦地放松,手心里几个深深的指甲印正由白慢慢转青,而后恢复血色,眼里的痛苦之色多了几分压抑,带着一丝绝望,跟着心一起沉没……

  齐承安敢这样笃定的说,便说明,他不是在说谎,这种事情,他不可能收买所有人,自己会问谁他也并不知道,所以,他不会说谎,如果楚绯澜真的如他所说,不仅去了玉瑶,还去了他父王的寿宴,那他是什么目的?他那时就在寿宴上,人人都唤他三殿下,他不可能不知道,就算当时他戴着面具,他那样睿智,也一定会通过声音和名字认出他来,可他……

  齐承安怜悯般的深看了他一眼,说出了一番让他再也承受不住的话来:

  “实话告诉你好了,当初威尚辰想谋反,却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不是他主动求得陛下默许,而是陛下,主动找到他,助他谋反。”

  “自十年前千胜国之乱,陛下这些年一直深深的忌惮着国力强盛的诸侯国,生怕有第二个国富民强的千胜会举兵谋反,颠覆璇玑王朝,夺了他的帝位,所以他一直都在暗中窥视着诸侯国。而玉瑶国的国力逐渐增强,成为了各诸侯国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你父王的贤名又深受百姓爱戴,于是,陛下便愈发忌惮玉瑶和你父王。他派暗卫去玉瑶打探,知道了威尚辰和你们苏氏的恩怨,便主动去联系威尚辰,怂恿他谋反。而后,又故意关押你二王兄,却又不杀他,就是期望用你二王兄来制衡威尚辰,达到玉瑶国内乱,消耗国力的目的。就算当初你不来璇玑费尽心思相救,你王兄也根本不会有事。而他当初所想,是你们苏氏一族,除了你二王兄,全部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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