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要走到佛堂了还看呐？”

丘敏静和杨知桃不回头也知道是谁说话这么直白。

马淳熙双臂环胸，撇撇嘴又道：“放心吧，她可是皇后，就算是去祈福也没人敢让她吃苦，你们与其担心她，不如想想万一皇帝就这么病死了自己该怎么办吧。”

“诶！”丘敏静吓坏了，连忙去拉着她往旁边走，担心钟灵宫的宫人听到会传到皇帝耳中，诅咒皇帝是大罪，尤其是现在情况特殊，有些话更不能乱说。

“马姐姐，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讲。”杨知桃提醒她。

马淳熙虽然不是听劝的人，但现在细想自己刚才那句话，的确不妥，板着脸道：“知道了，不说就是了。”

三人一对视，沉默了，气氛逐渐变得微妙。

杨知桃率先跳出来，左手挽丘敏静，右手挽马淳熙，拽着她俩回去，“好了好了，我们回灵犀宫吧，马姐姐你前几天不是说要教我们舞剑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自从中秋过后，她们的关系日渐亲近，马淳熙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她们爱搭不理，无聊的时候会主动到灵犀宫与两人聊天说笑。

丘敏静和杨知桃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晚送马淳熙回宫然后感动了她，以至她愿意与她们一起玩儿。毕竟马淳熙在嫔妃们的眼中是瞧不起所有人的清高人士，谁也不想与她说话，所以马淳熙并没有朋友。

直到这阵子，三人成了小团体，因为有很多人想巴结丘敏静，连带着对马淳熙的态度也好了起来。

不过马淳熙并不在意她们的目光，路上见到不送一个白眼已经算她那天心情好了。

——

风清云淡，月明星稀。

重檐庑殿顶高低错落，隐于月色与夜色之中。

两道黑影突然闪过，底下的护麟卫警惕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檐上年宿宿背着个小包袱，抱紧秦君郁的腰，生怕掉下去。

她现在的心情既忐忑又兴奋，还有点期待。因为，他们要出发去江南吴郡了。

趁着夜色，秦君郁带她飞檐走壁，悄无声息地落到东宫书房的屋顶，避开巡逻的守卫，两人进入书房，通过地牢出了宫，直勇神武门外。

当站在高墙之外时，年宿宿还有些恍惚，她……真的出来了？

许久不出宫，连外面的空气都是自由的。

阿隼早早等在城门外，手里还牵了两匹高大的西凉纯血宝马。

“皇上，皇后娘娘，一路顺风。”阿隼眼中满是不舍。

秦君郁翻身上马，将包狱系在马鞍上，给他递了个眼神，“知道，随时联系。”

年宿宿上马，手中握着缰绳，觉得热血沸腾，已经迫不及待要驰骋奔腾了。

“走了。”秦君郁调转马头。

“后悔有期。”年宿宿对阿隼笑了笑。

阿隼拱手抱拳，郑重道：“恭送皇上，娘娘。”

“驾——”

马蹄声渐远。

阿隼抬起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久头有离开。

——

江南烟雨塞鸿飞，西府文章谢掾归。

江南夏季多雨，时而是滂沱大雨，时而是绵绵细雨，无论雨大或小，天气总是闷热，热气从地面散发，直钻进人的体内，若是下雨时出门，汗和雨夹杂着顺着脸颊淌下。

细雨如丝拂柳，远山含黛，近水含烟，整座小镇沐浴在烟雨中，朦胧如画中景，“江南烟雨正朦胧，水色山光入画中”大抵如此。

临湖的地方有许多商铺，大多是绣坊。江南的姑娘有两大好，一是好刺绣，二是好评弹，故意纺织业和女红是此地最发达的行业。

在一众绣坊中，“有间”花店显得格格不入。

花店门口摆的是当下开得正好的白兰花、桅子花和茉莉，潮湿压抑的雨季因为这些娇艳的花而变得生机盎然。

“余老板，您前日在我们庄子订的花种已经送到玉林居了伐，您记得验收好伐？”门口突然来了个大娘，探着脑袋对里头的人说话。

里头的人正在柜台上噼里啪啦打着算盘，闻言笑着应了一声，“知道啦，辛苦您了陈嫂子。”

说罢，她学着陈嫂子的江南口音调皮地问：“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再走伐？”

陈嫂子皱了皱鼻子，指着她“骂”道：“欧哟，你个小娘鱼还学起我说话了伐。”

李瑶鸢笑意更深，“那怎么了嘛，我现在好歹也是半个吴郡人哪。”

陈嫂子大笑几声，不与她争论这个话题，撑起伞小碎步跑进了雨中。

李瑶鸢揉了揉酸软的手腕，算盘打半天脖子都僵了，却不见去送花的丁长风回来。每逢雨季花店生意就会变差，原本店里有几个姑娘照看着足够了，今日她闲来无事便来上值，那几个小姑娘休沐去听评弹了。

端起手边的茶杯准备喝水休息，没想到杯中的水早已见底，她左右瞧了瞧，窗边有个小火炉，火炉上的水壶咕噜咕噜地叫，应该沸了有一会儿了，她算帐太入迷，没听见。

李瑶鸢起身去倒水。

就这起身的功夫，门口突然传来说话声，李瑶鸢的注意力在水壶上，没往门那边看，听见一个姑娘说：“相信我，就是这。”

紧接着男人说：“别看了，先到檐下躲雨。早知道把伞带来了，没想到这雨是一阵一阵的。”

姑娘又说：“没关系啊，雨中漫步多浪漫啊，就是这雨……下得有点太大了，衣裳都湿了。”

李瑶鸢忍不住笑，心中默默想：这姑娘心态还挺好的，外头这雨大得能将人淋成落汤鸡，她却说成雨中漫步的浪漫。

人踩上木质的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们进来了。

李瑶鸢将水壶盖子盖好，给自己倒水，“花架后面有干的毯子哦，有需要的话……”她端着热水杯转过身，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惊得差点将杯子给摔了。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剩下无声的诧异。

年宿宿抹了把脸上的雨，她现在的样子狼狈不堪，但还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别来无恙啊，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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