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殊睡得很不安稳。

  梦境里什么都有，从无尽的黑暗，到骤然下起的暴雨，紫色的雷电，凄怆的吼声，傅影抱着用刀自刎的她大哭——

  画面一转，傅影抱着她亲吻，长指灵活移动，撩拨一阵又一阵的情潮，低声念着我爱你，宝贝好乖，宝贝再努力点。

  身上的火热被寒风吹散，她倒在雪地里，薄利扶着她强行把她拉起来，语气里又是急切又是愤恨，喃喃着要杀光自由营所有的人，把他们的头颅拿到基地，做一个战利品陈设馆。

  冰雪似乎浸湿了她的双膝，下一瞬，画面再度变换——她被昏暗房间里坐着的女孩扔了饭菜到身上，砸得似乎肺里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于是破口大骂：

  “你他妈不就是腿动不了了吗？矫情什么？你一个大小姐那么多人伺候你，你还不满足？不想吃别吃了，饿死你拉倒！！”

  在梦境里，宋殊意识到这记忆属于顾伊，是她从顾伊那用了『读心』『绝恨』和『思维印记』『不灭之忆』四种异能后抓取到的画面，是失忆后的顾伊与坐轮椅的凌寒相处的记忆。

  凌寒坐在轮椅上，一双漂亮且阴郁的墨瞳迸发出了凛冽的寒光，直勾勾瞪视着骂着脏话的顾伊本人。

  她以顾伊的视角见证了两人从对彼此阴阳怪气，撕咬扭打，到渐生情愫的过程，就在两人第一次亲密深入交流后的夜晚，顾伊恢复了记忆，剧烈的仇恨与无法抑制的爱意在内心拼死对撞。

  画面再一转，分开几年后的两人此刻处在一间酒店浴室，凌寒的腿已经恢复，湿漉漉的头发被顾伊捏在手中耐心地用吹风机吹干，她们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凌寒吹完头发后就往浴室外走，被顾伊一把揽住强硬地打开牙关凶猛地亲吻，直至凌寒呼吸上不来才放开，她拿纸抹了抹嘴巴，拿起自己的包往门外走，没有再看顾伊一眼。

  这是顾伊的记忆，宋殊在梦境里沉浮，凌寒离去的背影像被墨水扰乱的清水一样慢慢消散，画面变得混浊——再次变换后，她回到了德路湖森林。

  傅影死去后的尸体被怪丧啃噬，全身血淋淋的，胸腔被挖空，肋骨根根分明，泛着冰冷的光泽。

  宋殊无法确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她踩着血泥回到了现场，手里扔出一把火，将那残缺不堪的尸体焚烧成灰。

  烟雾弥漫在血路上，越来越浓郁，变成了可见度极低的白雾，一个人影在白雾中久久未动，她企图分辨那人影，于是走上前去。

  傅影，是你吗傅影？她默默在心里呐喊，我爱你，傅影，那不是我会做的事情，我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我绝不会做那种算计你的事情。

  人影前面的白雾缓缓消散，露出了一张清晰可见的面庞。

  穿着漆黑风衣的宋殊目光沉静地望着她，心口处有耀眼的紫芒在扩散。

  是你，宋殊。她在心里想着，前世的我会在未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满腹阴谋诡计，实力强大，能把所有人当作棋子，玩弄时间的人。

  她看见面前的宋殊唇角缓缓勾起，攥成拳的手松开五指，露出了掌心里表面光滑的红色灵晶。

  红色灵晶，是傅影的灵晶，你这家伙会选择吸收，一定会的。她看着那个宋殊把红色灵晶用两指捏住，缓缓举起。

  ——然后，她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灵晶逐渐散发出耀眼红芒，把紫芒直接吞噬了。

  ……

  宋殊睁开眼睛，浑身湿湿黏黏地出了一身汗，她抬头发现傅影正站在靠近阳台的那边，外面的天微微亮，显然自己睡着后没过多久。

  “怎么了？”她慢慢起身，拿过水杯一饮而尽，听见傅影说道：“有人在外墙附近。”

  外墙？宋殊拿着水杯走过去，挽住她胳膊：“什么人？从哪边过来的？”

  “四个方向都有。”傅影说。

  宋殊原本还有些混沌的思维迅速清醒，她皱着眉往卧室走，傅影扭头看她。

  卧室里的空气都有些燥热，宋殊快步走过去，用手背贴着黎霜的脸，温度不减反增。

  宋殊捏住黎霜的双颊，让她张开嘴，控制水杯里剩下的水送入口中，顺着喉咙滑下去。

  “黎霜。”她唤道，黎霜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病态的潮红，唇色却有些苍白，紧闭的眸子上方是柔软细密的墨色长睫，被汗水濡湿了。

  黎霜脸上虽然有很多汗，却无法散去体内的热意，宋殊把凉毛巾放在她腋下，打开了卧室窗户，让室内空气流通起来。

  宋殊垂眸凝视昏睡的黎霜，伸出手指触碰那烫得惊人的脸颊。

  卧室久久不出声，傅影站原地等不到人，便往房间里走去。

  她刚推开卧室门，就看到宋殊怀里抱着脊背裸露在外的黎霜。

  “她需要散热。”宋殊把脱掉衣服的黎霜重新塞回被子里，墨发在枕头上披散开来，像一幅画卷，“小孩子高烧惊厥往往是因为体温达到高峰，又被家长死死捂着的结果。”

  傅影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憋出一句：“黎霜不是小孩了。”

  “但烧这一场也很有可能要了她的命。”宋殊面容沉稳，召唤分身在这里陪护，本体则朝着傅影走去。

  “我们去看看，究竟是什么老鼠在外面鬼鬼祟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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