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弗并没有对被驱逐一事表达任何意见，傅影解除了对她的压迫，看着她摇摇晃晃着站起身，断臂截面正在迅速愈合。

  长出新的血肉和皮肤，但没有长出骨头。

  少了一条手臂对夏弗来说也不是难事，她盯着宋殊，久久无言。

  随即，她转身走向宋殊的卧室。无数黑雾瞬间堵在了门口，不允许她进去。

  “你现在不配见到她。”宋殊道。

  夏弗没有回头，只是盯着房门：“她会死吗？”

  “你会在意她死吗？”宋殊只是冷冷质问。

  夏弗没有回答，只是呼吸节奏乱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过身看着宋殊。

  “我本来就是孑然一身过来找你的，”她把烧焦的手臂用暗影力量彻底粉碎，淡淡一笑，“现在也是孑然一身回去。”

  说完，夏弗便转身往阳台走去。

  “是你自己选择的孑然一身。”宋殊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自找的。”

  夏弗脚步一顿，接着继续向外走。

  南外墙保护区里的黑色囚笼仍然有水柱冲刷着里面的异能者，夏弗遁入阴影之中离开，但在离开黑色高墙之时，无数颗细长的水弹打在垛口边上。

  “你要走了？”南丹原本笑嘻嘻地看着囚笼里的那些异能者，但熟悉的战斗习惯让她感应到了夏弗的离去，追上阴影中的人。

  夏弗出现在她面前。

  南丹看着她身体左侧，心中漫过复杂的情绪：“你是个混蛋，你知道吗？”

  夏弗没什么反应，只是抬头望着晴蓝的天空，说道：“你在这里会活得很久。”

  南丹：“嗯，当然会的。那么，你要去哪里？”

  “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夏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断臂，“也许我母亲会因为我的经历，尝试着心疼一下我呢。”

  “再见。”她说着，重新回到阴影之中。

  南丹无法再追上去了。

  -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宋殊坐在沙发上，看着傅影在那里清理地上的血迹和焦黑的碎块，傅影清理完了之后，就一直盯着她不说话。

  傅影应是在清理过程当中斟酌词句，因为她开口第一句便是：

  “我不明白夏弗是什么心理，现在更不明白你是什么心态。”

  原本她以为宋殊会分析什么，比如夏弗缺爱，被原生家庭折磨，所以要发泄到其他人身上以此获取快感和安心，但宋殊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喝了口热茶，拿起一支笔，在先前做记录的A4纸上写着什么。

  傅影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

  “如果像前世一样发展，大家都没能活多久，那儿，就不会有如今的一切。”宋殊垂眸继续画着时间线，“我们改变了太多，改变了很多人原有的命数。为什么一切都重新来过？”

  “如果这些是有代价的呢？”她对傅影道，“这个世界上不会只有一个人有让一切重来的能力，为什么一定是我，为什么选中的那个人一定是你？只靠我们两个人改变这一切，是不是有些太过于草率？”

  傅影沉吟许久，才道：“你在考虑重生的代价？”

  “事情绝对没有重生——重新来过那么简单。”宋殊的肩膀慢慢往下沉，她握着笔，悬在纸张上迟迟落不下去，“如果要说力量，我们现在远远碾压其他基地，可在那之后呢，该怎么做？除了活人和活死人的博弈，还有同类之间的各种纷争。”

  “我们活下去，然后呢？”她说，“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怪丧杀掉，把不利于自己的同类全部清理干净，然后呢？剩下的人就能一直保持着和谐相处的态度吗？”

  “你想得太远了，宝贝。”傅影揽过她的肩膀，温声道，“我说说我想的吧，我的想法是未来人类没有赢过怪丧，所以前世的你选择了让一切重来，至于选中我，她肯定有她的打算，如果她给你留下了什么信息，我想你以后会知道的，这个不用担心。”

  “既然这样，那我们生存下去的目标是什么，你知道的，养精蓄锐，在合适的时机把那些该死的怪丧全部解决掉，我们现在仍然是活人和活死人的博弈，目前只需要考虑到这一目标，想方设法去抵达，处理相关的难题就可以了。”

  墙外面有人在嚷嚷。

  “给件衣服可以吗！不要再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叶柒、韩雅的大笑声格外明显，还有王胜和任法吹流氓哨的声音。

  “来来来，一人一件牛奶绒草莓熊熊可爱睡袍~~”

  “卧槽！你杀了我吧！”

  “真的吗？那我不客气了哦！”

  “……”

  客厅里的两人并没有被外界声音打扰，宋殊犹豫地看着纸张上的字，最后声音放得很轻。

  “如果我最后能接受她的记忆，全盘接收，那到时候是她的意志取代了我的意志，还是我利用她的记忆呢，我会被她的记忆影响到我自己的判断吗？”

  傅影抽走她手中的笔，认真道：“你是你，她是她，不一样的。”

  “我想，你应该不是因为夏弗和黎霜受到了刺激吧？”她说，“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我梦到很多，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宋殊说，“只有最后一个画面，让我很费解，我想不出那具有什么意义。”

  傅影：“给我看看，共感。”

  宋殊抿唇不言，傅影有些不高兴：“小殊。”

  “你看了也不会懂的。”宋殊叹了声气，还是选择给她感受一下。

  傅影眼前的画面倏然发生变化，意识来到了一片迷雾中，也看到了站在迷雾里的那个人。

  是德路湖森林里的那个宋殊，但又不是很像。

  穿着黑色风衣的宋殊望着她，唇角勾出一抹极淡的微笑，心口散发着既耀眼又透出些许柔和的紫芒，但随着手中红色灵晶散发出光芒，那团紫芒被直接覆盖了。

  宋殊的神态依然那么沉静，温柔亲和的面庞在红芒的映照下，悄然透出一丝隐秘的冷峻。

  以及，深思熟虑后的决断与从容。

  ——画面毫无预兆地在眼前消失，傅影眨了眨眼，有些恍惚。

  她偏过脸，从小殊眼里看到一种别扭的审视。

  傅影先她一步开口，不然又得听到吃醋的询问，语气故作严肃：“她有和你对话吗？”

  宋殊哼了一声，像是看穿她的急切：“没有，只是一场梦，所以我感到费解，我不知道是她刻意让我看到这一幕，还是我日夜揣摩前世自己的意图，梦里编织出来的虚假幻境。”

  傅影想了想，道：“我想，应该是她留给你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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