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无生的出现，让傅影心烦意乱。

  外城里死去的红丧全部化为无形的烟尘，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傅影担心宋殊的猜测成真，手中的黑色长刀举了起来，直指赫无生面门。

  后者面容沉静，并没有因为她如此无礼而恼火。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对吗？”宋殊复盘从前的梦境，貌似没有跟面前这个人有关的痕迹，“你就是那个拥有时间回溯异能的人。”

  赫无生摇头。

  “相反，我是来替你解决那个人的。”她说，“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立场是一样的。”

  ——什么？

  宋殊讶然，她企图去读这个人的心，但没有用，甚至都没有感应到灵晶。

  难道这个人也是金异？

  内城黑墙上被异能者们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张望下面，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与二位争执的想法，不如让我们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言谈如何？”赫无生彬彬有礼地欠身，面色柔和些许，不急不缓地提出建议。

  既然能把那么多红丧一下子给消灭掉，又知道跟一周目相关的事情，看样子还知道一些她们不知道的真相。

  那么，她们是没有办法去拒绝这位赫小姐的提议的。

  宋殊轻轻按下傅影的手，示意她不要威胁人家。

  “那我们今天必须得聊了，对不对？”

  赫无生微笑：“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傅影不情不愿地放下刀。

  -

  赫无生缓缓踱步于客厅，脚步轻盈无声，微垂的斗笠掩住了她的面容。

  她来到电视机旁的书架，看着上面摆得整整齐齐的小说和漫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还以为你玩cosplay呢，在末世里还穿成这样，你不热吗？”宋殊坐在沙发上，作为东道主，她给赫无生沏了一杯热茶。

  “这是赫某最喜欢的服装，即便是在这被摧残的世界里，也要好好爱惜自己。”赫无生取下斗笠，轻轻放在茶几上，将那杯茶水拿起。

  “赫小姐请坐。”宋殊说。

  赫无生端坐在沙发上，茶香氤氲在空气中。她轻轻吹散茶面的热气，浅浅抿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感受。

  整个过程，她始终保持着淡然平和。

  宋殊几乎以为她是那种隐居世外的高人，气质简直了。

  心里有太多的话想问，她胡乱喝了几口茶水，等着赫无生睁开眼睛。

  傅影坐在她旁边，直勾勾地盯着赫无生，眼神锋利无比。

  赫无生墨睫低垂，望着晃动着的茶水，唇角微微勾起。

  “在谈及你回溯时间之前，赫某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她说。

  宋殊：“但问无妨。”

  赫无生：“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吗？”

  宋殊：“我不相信。”

  赫无生：“为何不信？”

  宋殊：“毫无意义。”

  赫无生沉吟道：“你认为神明的存在毫无意义？”

  宋殊平静道：“至少神明的存在，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痛苦依然由我自己承受，神明就算存在，也并不能帮我分担。”

  赫无生喝了一口茶水，缓缓询问：“那你希望神明存在吗？在你生命的某个瞬间，在你孤立无援时，有没有期盼过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来拯救你？”

  宋殊静静望着她，再开口时的语气冷了点。

  “希望？或许有过。”

  “那只是一个弱者徒劳的幻想，真正能拯救我的人只有我自己。赫小姐难道不觉得，信仰神明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吗？”

  赫无生微笑：“信仰神明的信徒，在绝望中找到了希望，在困境中找到了力量。难道这就没有意义吗？”

  傅影握住宋殊的手，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一问一答：“我认为，聊这些最没有意义。”

  “也许对他们有意义。”宋殊反握回去，看着赫无生一字一句道，“但对我来说，我更愿意依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我有爱人和亲友陪我一同努力，无须依靠什么信仰。”

  “我不否认信仰的力量，但我认为它更像是精神上的拐杖。如果一直用拐杖支撑着自己的肉体，那么，他们将永远成为瘸子。神明高高在上，是不会明白的。”

  聊天话题逐渐向哲学辩论偏移，傅影想再次打断，但赫无生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傅影瞬间激起防备心。

  这个赫无生，到底想聊什么？

  “神明也会经历过人世的苦难。”赫无生温声细语道。

  “经历那些寒冷的冬夜，饥寒交迫的无助与窒息；体会自身弱小时不能拯救身边人的无力；承受面对挚友陷入绝境却束手无策的痛苦，以及与最爱之人生离死别的悲恸。”

  “这些苦难，如同永久的烙印般刻在魂魄里，即便成为神明，那些往事也会成为隐藏在心底的阴影，永远地挥之不去。”

  宋殊皱眉。

  “但照你说的这样，神明最后得到了永生不是吗？脱离了凡人的寿命限制，却永远记得痛苦。成为神明，是利是弊？”她说，“如果是我，我宁愿与爱人白头偕老，寿终正寝。”

  赫无生注视着她，眸中似有欣赏。

  “可若是能选，你可以不做凡人，和爱人一同成神，永生永爱呢？”

  宋殊微怔，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确实，如果相思相爱，永生是祝福。”赫无生道，“若心中只有仇恨，灵魂扭曲邪妄，永生便是诅咒。”

  她低低笑着，将茶水一饮而尽。

  宋殊似懂非懂，但没有被赫无生绕过去：“你的问题我回答了，现在我们该聊聊时间回溯的事情了，你到底知道什么？你也是重生之人么？”

  赫无生将双手放在膝盖处，浓密的墨色长睫低垂。

  “相反，我对这个世界的过去一无所知。”

  “当我被唤醒身体里沉睡已久的力量时，我同时也窥探到了一点属于这个世界的秘辛。”

  “而我现在，需要你来协助我，稳定这个混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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