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那头儿怎么说？大郎叔他们去了那么久，到天亮才给人找来，咱们这儿离海边那块儿还有这么远，竟让倭人摸了过来，平白死了这么多人，他们就没一句交代的？”虽说对官府已经非常失望，但霍秀秀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要是搁现代，得下马多少人啊？编制岗位都得空出一大片来！

  “交代？官府能给咱们什么交代？能来人就不错了。”提到官府，霍老爷子心里也有气儿，平日里来收粮税的时候，个个充大爷，能早一日到就绝不会晚一日，他们这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

  不过事关官府，霍老爷子这样小心谨慎了一辈子的庄户人，也不敢多言，反倒是霍文才，有那么点知识青年的愤愤不平之气在身上，当下便站了起来，袖袍一甩，毫不客气道：“尸位素餐者何其多哉？这等事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皇上不严惩，清华的官场还有什么救？百姓们要怎么办？倭人年年来犯，往年还只在沿海一带，现在都蹿到咱们这边来了，跑掉了几十个倭人，俱是已经知晓了咱们这儿的情况，难保下次不会再来，若是朝廷不拿个章程出来，老百姓还怎么活？”

  他越说越激动：“听说清华城里头，几个书院的学子都在为这件事情奔走，那里头又不全是我这样的寒门子弟，有身份的亦是不少，这事儿想瞒是瞒不过去的，宫里定会知晓！”

  华夏苍茫无际的大地上，从来没有垮掉的年轻一代，现代的年轻人如此，这时候的年轻学子，亦是如此。

  “住口！你的前程还想不想要了！”霍老爷子气的浑身发抖，一拍桌子，又惊又怒，他们霍家全部的心血，都在这个孙子身上！

  霍文才身形一滞，意气风发肩膀耷拉了下来，转过身来，又是温和隐忍的模样，霍秀秀却从他那带着歉意的面容下，嗅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忍不住想笑。

  “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她面带赞许的看着霍文才：“我曾听一位先生说过，少年兴则国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不做烂尾的诗集，而要做禁书里最惊世骇俗的一章。你们是国家的未来，亦是民族的脊梁。”

  霍文才眼前一亮，凑过来问道：“在哪儿听着的？那位先生姓甚名谁可知道？”

  “不知道，我没文化不识字的，大哥你忘了吗？”霍秀秀摊摊手，毫无心理负担，开玩笑，上哪儿给他找大佬去？

  霍文才略微失望了一下，随后又很快振作舔着脸苍蝇搓手：“那，那位先生还说了什么？能否跟大哥说说？”

  “不知道，记不住，我是文盲啊大哥......”霍秀秀面上瞧不出，心里已经快拧成苦瓜了，救命啊，她工作那么多年，书上的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也就是靠刷短视频了，她上哪儿编去啊！

  虽说听不懂他俩在说些什么，但霍老爷子瞧出了自家孙女的窘迫，翻了个白眼给她解围：“去去去，你妹妹又没上过学，你拿这些文绉绉的话烦她干啥，秀儿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子，哪里知道你们臭老九那点事儿！人家闹事儿，你可不许跟着瞎胡闹，人都什么身份？咱家算哪个牌面上的？跺跺脚咱们就全得趴下。”

  霍文才一噎，忍不住冒着不孝的风险为自己辩驳：“爷爷，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如今势单力薄，自然不会以卵击石，而且，您说话也太难听了，什么臭老九，有辱斯文......”

  他话没说完，就被霍老爷子瞪了回去，改为小声嘀咕：“酸儒，酸儒就够难听了，不能再难听了！”

  霍秀秀在边上听得差点笑出声来，行了，她这个大哥，有为民生的抱负，但心里应当还是有点顾虑的，起码，不会随便来个九族消消乐。

  “红松村在外头的人，这几日应该都会赶回来，朱铁牛说到时候咱们村没事儿的也过去帮帮忙，那么多人一块儿办事儿，肯定忙的很，你们三个就都别去了，让你爹他们去就行，小孩子家家的，不吉利。”霍老爷子总结性发言，她都能想到马峰最近生意怕是要忙的起飞，短时间内完成几年的业绩目标。

  不让她去她也不想去，这边的农村摆大席，人多也就算了，吃点东西跟抢似的，饭桌上各种闲聊，口水四溅，想想她就打退堂鼓。

  就是霍老爷子说话挺有意思的便想逗逗他：“爷，我都杀了那老多倭人了，有啥吉利不吉利的，红松村里我还救了个人呢！”

  “日后不许再说杀不杀的，姑娘家家的，杀气太重对身子骨不好，改明儿让你三叔寻点艾草来给你点一点，去去晦气。”霍老爷子听不得霍秀秀勇猛杀敌的事情，他一听啊就心惊肉跳，他们老霍家啊，就霍文才努力念个书，考个举人回来开学堂就不错了，也不指望太大的出息。

  有的人家送孩子去念个书，就心大到敢指望着考状元，那不都是傻子么？他老头子虽没念过书，但起码也知道，那老多的读书人，有钱有势的多了去了，人家打小儿瞧过的书比他们见过的铜板都多！

  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能买到的，也不过就是书肆当中那些书，没瞧见霍文才偶尔借着一本外头买不着的古籍之类的，都得千恩万谢一番再小心翼翼的抄下来么？

  就这阅读量，凭啥跟人争状元？寒门出贵子说的也是寒门！又不是说的他们这种庶民！

  这日过后，连着两日，霍秀秀都在炕上窝冬，霍小计跟个抱腿小狗崽子似的，走哪儿跟哪儿，她上个茅房这小子也要在外头蹲着，时不时偷偷掀开一条缝问她：“阿姐，你还在不？”

  霍秀秀忍无可忍，算着日子再过三天就要过年了，也不偷懒了，将俩孩子交给近日对学习格外严格的霍知知看着，自己缠好绑腿，背着大板斧和背篓，手上抓着弹弓就往外头蹿：“中午我不回来吃饭了，你们自个儿吃吧，别等我了！”

  惹得霍知知在后头追着喊：“姐！灶房还有昨儿烙的肉饼子！你都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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