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弈明这日正在宋氏医馆盘库存呢，他得出去一趟，收些珍稀的药草回来。

  寻常的药材，似他们这样经年的医馆，都是有固定的收货渠道，可那不常见的，都是要自己去收来的。

  正巧听见有人提起自己是石头村的，便来了心思。

  霍老三听着有人问他话，以为有什么转机，赶紧点头哈腰的：“是是是，公子，我是石头村的，咋了？”

  “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不少猎户？我这边收熊胆、麝囊，虎骨一类的，若是你有可以拿来。”生意人么，广撒网，多捞鱼。

  霍老三眼睛一亮，旋即又迟疑着：“公子，我们村就我跟我侄女两个猎户，熊胆、麝囊的倒是有猎到，我侄女都跟人定好了要卖的，不能给你。这虎骨，我们可打不着。”

  “哦？”宋弈明了然：“你那侄女是不是姓霍？”

  霍老三惊讶：“哎，您怎么知道的？我们家确实是姓霍的。”

  宋弈明朗声大笑：“我便是跟霍姑娘定了货的。”

  别看霍老三平时嘴巴利索，可真让他跟这些衣着富贵，明显瞧着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的聊，他还真有些虚，此时也只是尴尬的挠挠头：“嘿嘿，您说这事儿，巧了不是。”

  宋弈明年纪虽轻，可三教九流打交道的多了去了，对他们这些人的心思也是有点把握，见他尴尬，顺着转移了话题：“你们家要请郎中？”

  “哎哎哎，是，我娘摔了一跤，不好挪动，瞧着不太好，想着城里的郎中比乡下好，便想请一位回去瞧瞧。”霍老三觉得有戏，赶紧接话，将困境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宋弈明直接点了个郎中，让他带着回去，还给派了一辆驴车，不过生意人，明算账：“这驴车出诊的费用可不低。”

  有郎中肯去便不错了，霍老三哪里还能管出诊的费用？

  大不了他这些时日也攒了不少银钱，拿出来便是，亲生的老娘，无论如何也是要救的。

  可惜这位郎中跟他到了石头村一瞧，也是摇头：“这是伤了髋骨，昨日的方子我改两味药，吃上半个月，半个月后我再来瞧，不过你们还是有个准备，上了年纪之人，摔到髋骨，九死一生。”

  这郎中说话的时候就在屋外，霍老婆子正清醒着，听到这话禁不住老泪横流。

  三婶婶和四婶婶陪在她身旁，忙不迭给她抹了泪，劝慰道：“娘，昨日的郎中不也说了，您好好躺着休养，每日里好好吃药，咱们家现在也不缺肉了，您多吃些，慢慢调养定能好起来的。”

  可霍老婆子却觉得，自己怕是好不了了，眼泪不停地流，只觉得身上愈发疼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没多久便又睡了过去。

  直到熬了药，霍老爷子将她叫醒喝药，她还有种不知身在何处之感，睁开眼便不由自主的泪流。

  年少夫妻老来伴，这几日霍老爷子就没有一刻不在后悔的，见她这样也跟着难过的红了眼眶。

  一勺一勺，颤抖着将药喂到她嘴里：“你啊，别心疼银子，该怎么治咱就怎么治，咱家文才马上就要考试了，若是考过了，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这福还一天都没享，你可不能先丧了气。”

  许是真被这话激起了求生欲，还是这药真的有效，吃了七八天，她倒是瞧着好了一些，虽说还不能自己活动，可却是能讲话了。

  三月初四，天气并不算好，虽然不再下雪，可身上的棉袄子依旧裹得紧紧的不能落下。

  霍秀秀和霍知知起了个大早，半山小院的灶房上，那白烟便没有停过，俩人有条不紊的做了好些熊肉饼子、白面馒头，又装了些煮好之后晒干的熊肉干，虾肉干，一块儿将三个喊着不想上学要一起块儿进城看大哥的孩子塞进学堂。

  背着满满的吃食就往清华城走，霍文才和同窗们租赁的小院离贡院不远不近，就是在胡同的深处，幽静却是非常幽静，就是极小，还有些破败。

  她们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对地方，敲了好久才有人来开门，正是霍老大。

  “大伯！”

  “秀儿，知知，你们怎么来了？”霍老大有些惊讶。

  “大伯，你咋在这儿呢？”霍秀秀也挺惊讶的，最近老霍家跟拜错神仙，拜到了扫把星似的，事儿多的不得了，霍老大夫妻俩不是应该在霍燕燕那儿么？

  霍老大赶紧让她们进去，走路都踮着脚走，说话声音也特别小，跟做贼似的：“明天你们大哥就要考试了，我来看看他。”

  这种小声说话做贼一般的状态其实特别容易传染，霍秀秀也跟着他学：“我们也是来瞧瞧大哥的，拿了好些吃食，都是我们俩早上做的。”

  “哎，有心了，他在屋里看书呢，你们跟我进来。一会儿，你们千万别提家里的事儿，知道不？”

  姐妹赶紧点头，这大考的关键时刻，哪里能因为家里那点子事儿让他分神，白白浪费这么些年的努力？

  这小院名不虚传，确实极小，一个屋子挨着一个，瞧着都不大，进门的院子也极小，跟他们乡下比可差远了。他们几个在院子里说话，容易吵到别人学习。

  跟着进去，屋子里果然跟外头瞧着差不多，一张床，一张小几，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其余的便什么都没有了，当然，也放不下别的家具。

  霍文才正坐着低声念书呢，见他们进屋，眼睛一亮，将剩下的几句念完，才放下书走过来，声音里隐隐有些激动：“秀儿，知知，你们咋来了？”

  霍秀秀瞧他瘦了不少，过年时候补起来的肉早没了不说，比原先还要更加消瘦，脸颊两侧都凹了进去，就连眼眶都有些凹陷，眼下青黑一片，胡子拉碴的，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璀璨夺目。

  “大哥，你咋成这样了。”霍秀秀有些心疼，这咋跟被卖到煤矿做苦力似的，这读书果然辛苦。

  霍知知不禁打了寒颤，也觉得渗人，跟戏台子唱的，被狐狸精吸了精气似的。

  这，这读书还真不是好东西，怪不得霍小计每天去上学就满脸不高兴，一路上就一直问她：知知姐，你爱我补？我阿姐爱我不？你们爱我为啥要让我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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