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才却还是觉得不合适：“我资质平平，不过比旁人多努力三分，才能勉强赶上。日后就算侥幸能考中进士，没有人脉，没有钱财助力，想来也就是去个小地方做个小官。娇气的姑娘只怕跟不了我去吃这个苦，林村长家我素有耳闻，他们家是宠孩子的，只怕是......”

  他是真觉得没必要花这么多银子娶个媳妇儿，也没必要娶个娇气的媳妇儿以后跟着自己吃苦。

  可大伯娘却有不同的想法：“你媳妇儿日后自然是要留在家里伺候长辈的，哪有做人儿媳妇儿的躲出去享福？我看你是书读多了读傻了！”

  霍文才听到这里，更是皱眉：“娘，我若是去其他地方做个小官，让人家姑娘天天在这里伺候你们，这不是平白磋磨人么？若是如此，还不如不要娶亲。”

  霍老大平时闷声不响，这时候却站出来支持媳妇：“哪家媳妇儿不伺候公婆的，我看你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爹，这亲先不娶了。”

  霍文才也格外坚持，孝顺爹娘可以，这是孝道，但没道理让人家姑娘一个人孝顺。

  将心比心，他也舍不得家里的妹妹碰上这种事儿。

  霍老大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开骂，就听霍老爷子烟杆子重重锤地。

  “行了，等...日后，你真有那一日，我便上山跟秀儿他们一块去，你们两个也不用在这待着，就跟文才一块儿去，省的吵吵了。”

  这话说的，霍老大登时就没了气，苦着脸：“爹，当初说好的，您二老就是跟我过的，哪有丢下你们自己出去享福的道理？”

  霍老爷子却不理会他，转头看向霍文才，慢悠悠的，语气里带着些难掩的疲惫：“如今，这东西也都置办好了，两家也是说定了的，儿女婚事，到哪儿都是父母之命，这亲得结。都是自家亲戚，这银子，你日后慢慢还便是。芳芳那丫头我见过，她家里虽说娇惯了，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瞧着喜庆，手上活计听说也利索，是个能过日子的。”

  他说话，霍家除了霍秀秀，没人敢顶嘴。

  这事儿就算是这么定了。

  晚间睡觉的时候，霍老爷子躺在床上。

  霍老婆子吃了这些日子的药，虽说还不能自己下地，可好歹是能说上些话了。

  今天他们在外头说话，她在里头听得分明。

  “这事儿还是快些办吧，老头子。”她说话有些费力，咬字也不是很清楚，声音也极轻。

  好在屋子里寂静，霍老爷子听得清楚。

  他睁开眼看了一眼身边的老伴，又转回头，盯着房顶：“再撑撑吧，你不是一直想看着文才出息么？”

  良久，身边才传来一句：“累了。”

  翌日一早，霍家人就全到齐了，今日下聘，霍家的男丁除了三个在上学的孩子，剩下的都得去，霍大伯娘和三婶，四婶也得去。

  霍文才的面色不是很好，看到霍秀秀牵着淑慧过来，才挤出一丝笑来，摸了摸淑慧的脑袋：“今天可要麻烦我们淑慧了。”

  霍秀秀笑着递过去四个小荷包：“我和知知、小计、三儿给你的贺礼。”

  霍文才这会儿倒是真心笑了，接了荷包挨个打开：“你们几个都没成婚，送什么贺礼？”

  这边的规矩，没成亲的碰着喜事不用送礼包份子钱。

  “怎么说也是你头一回儿成婚，意思意思。”霍秀秀忍不住又开始胡说八道。

  霍文才翻了个白眼，嘴角的笑却是压不下去：“被爷爷听到肯定得捶你。”

  第一个荷包，沉甸甸的，霍文才从里面倒出一把杏脯，受了潮气，有些黏糊糊的，站在他手上。

  他乐呵呵的拈了一颗塞进嘴里：“要不要？”

  霍秀秀有些嫌弃，严重怀疑上头还有霍小计的口水。

  这小子最近特别小气，抠门到一个境界，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他看到了，那就必须是他的。

  没少被霍秀秀打屁股。

  这么大方给一包杏脯，她觉得这小子没准每一粒都珍重‘道别’过了。

  霍文才重新装好杏脯，打开第二个荷包，里头赫然是一个素银镯子。

  他有些诧异的看向霍秀秀，霍秀秀摊手：“不是我，是知知，这是她卖奶茶攒的。”

  霍文才当即就将银子装回去：“你替我还她，这东西她自己留着日后当嫁妆。”

  这么个银镯子，少说也得半两。

  霍秀秀后退一步，摆手：“拿着吧，她如今也攒了不少银子，日后她出嫁，我也会给她备一份嫁妆的，比这只多不少。更何况，她说了是送给未来大嫂的，要还也轮不到你。”

  霍文才再一次觉得，成亲是真不好，劳民伤财。

  第三个荷包，里头是九十九个铜板。

  霍秀秀踮着脚看到，赶紧介绍：“这是三儿送的，那小子说，你自己喜欢啥就买啥吃，反正一百个铜板，也买不了什么像样的礼来。”

  说着她撇撇嘴，小家伙富贵人家出身，总有点富二代的脾性，就这些铜板，不知道攒了多久，说出来的话却死要面子，视金钱如粪土的劲儿，啧啧啧。

  霍文才都无奈了：“他这是每日都不用吃东西么？”

  霍秀秀立刻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虐待儿童：“他每天都从家里带好多吃食去学堂！”

  小老弟其实也攒了不少铜板，就是他抠门，舍不得把铜板拿出来。

  最后一个荷包，霍文才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拿出来一看，却是一张十两的银票。

  “呐，先前给你的，都是要还的，这个嘛，就不用还了。”霍秀秀其实跟霍稚三的脑回路差不多。

  喜欢什么自己拿钱去买呗，自己买点啥，人家要是不喜欢多尴尬？

  霍文才的眼眶有些红，用力攥着荷包，喉头哽咽。

  他是真的很缺钱，非常缺，缺到一点都不想娶媳妇。

  读书要钱，吃饭要钱，科举要钱，家里都为了他掏空了，他有时候都不想继续考了。

  当秀才也能收学生，起码能挣钱贴补家里。

  而不是像现在，只能抄书。

  “谢谢。”

  淑慧今天脑袋上还戴了一朵大红的布花，背上也有一朵，牛生只怕是头一回儿这么喜庆隆重。

  霍老三将借来的大板车套在淑慧身上，指挥着人往上头装聘礼。

  霍老爷子也在一旁盯着：“别装那么多，牛容易累着。”

  霍老三撇嘴，牛容易累着，人就累不着？

  等朱铁牛一到，一行人就吹吹打打的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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